南唐不难

诚书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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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要当皇帝,要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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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翰、李建勋、张居咏三人出了勤政殿,往东华门外的政事堂走去。

唐前期,宰相通常是人们所熟知的三高官官,即尚书省尚书令,中书省中书令,门下省侍中,因为唐太宗李世民曾任尚书令,因此没人敢任,尚书省的最高长官就称左仆射,这三位就是宰执。

唐后期,多是以京官加平章事或同中书门下三品的方式来确立宰相。到了南唐,基本延续了唐后期的制度。这时候,中书令一般是给六军统军或者各州节度使加的荣誉头衔,没资格管理政务,于是中书侍郎就是中书省的最高长官。

比如说张廷翰和李建勋就是以中书侍郎、平章事任宰相,而张居咏则是以左仆射、平章事任宰相。

张廷翰原本走得极快,复而又回返回来,与其余两人并肩,他朝着李建勋说道:“致尧,你于民情政体如此详练,我也看过你写的文章,大多是利国利民之言,兴国强国之语,为何屡屡不上呈于陛下?”

“德华。”李建勋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神色为难,“你我处境不同。”

“陛下胸怀若谷,有包容心,汝又是皇亲国戚,何惧哉!”

李建勋偏过头,也不回答,只是不看张廷翰。

两人就这样对峙许久,一旁的张居咏看不下去,宽言道:“德华说得有理,但致尧也有他的苦衷,凡事不可一概而论。”这位可是和稀泥的高手,你有道理,他也有道理,那么到底谁更有道理呢?不可论。

张廷翰冷冷地看向张居咏,张居咏一点也不尴尬恐惧,反而笑脸相迎。

“哼!”张廷翰冷哼一声,知道自己劝不动李建勋了,当即就要拂袖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传来的呼喊声让张廷翰的动作停下了,不一会儿,一位肤色洁白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三位宰执面前,看其面相,不是大太监宋略,还能是谁?

张廷翰还在气头上,李建勋无缘无故被指责了一通,虽然明白张廷翰是好意,但心里还是不爽快。

于是只有张居咏上前一步,拱手道:“宋公公,如此匆忙,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见此,宋略连忙摆手称:“不敢不敢!陛下让奴带句话给三位相公。”

“公公请说。”

“陛下言:勤政殿之事,望三位相公守密。”

这下,三人齐齐朝着勤政殿拱手弯腰,道:“臣谨遵圣谕。”

宋略弯下腰,道:“既如此,奴还有事要忙,就不远送了。”

张居咏回道:“公公慢走。”

宋略得到了尊重,心满意足地走了。

张廷翰和李建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凝重,陛下之前明显对信王景达更钟爱之,有立储意,可近日却对齐王长子封王,使居宫内,现在更是为了保护南昌王,特意让宋略来告诫他们,难道又更加属意齐王景通了?

自古以来,有关立储的事情不可不慎重,多少皇子因为一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皇子之争,大臣站位,无论谁胜谁负,最后肯定要清洗另一派,如此,最耗国力。

唯独张居咏一脸不以为意,也不理会两人,将手背在背后,步调愉快地往东华门继续走去。

他想得很清楚,就混个俸禄,没必要去碰立储这种要掉脑袋的事情。

……

“说吧。”李昪大刀阔斧地坐在皇位上,一脸不善地盯着李弘冀,他现在已经相信面前这大孙子不是谁谁谁派来的,诛杀陈觉这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李弘冀没有半分好处,甚至还隐隐会削弱他爹李景通的势力,“为什么要诛杀陈觉?”

大臣们都走光了,宋略也走了,大殿里现在就只剩下爷孙两人。

李弘冀既然不再打算装作从前那副呆板寡言的样子,自然力求在李昪眼中树立另外一个更好的形象,比如说,一心为国。

“陈觉乃宋齐丘党羽,国贼也!”

听到李弘冀提起宋齐丘,李昪皱了皱眉头,如何安置宋齐丘一直是他头疼的一个问题。一方面来说,宋齐丘确实是他称帝的大功臣,实在不好苛待;另一方面来说,朝中有大量和宋齐丘藕断丝连的官员,如果只杀宋齐丘,这些官员会心生疑虑,如果全部诛杀,那南唐中央的运转立马就会陷入凝滞,政事不通,造成的结果很可能是四方皆反。

没再继续和李弘冀在宋齐丘的问题上扯皮,毕竟从当前的形势来看,宋齐丘要作为一块牌匾存在,还杀不得。

李昪的右手摩挲了下左手的指关节处,继续问道:“弘冀不待在龙华殿,跑来勤政殿偷听作甚?”

“皇爷爷令我居于宫中,却对我关心颇少。孙儿想得到皇爷爷的关注,故而来此。”李弘冀神色坦然,毕竟除了他不是故意,而是不认识路误打误撞到了勤政殿,其他的他都没撒谎。

闻言,李昪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丝笑容,不管在哪个时代,人越老,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的时候,就愈发地珍惜亲情,李昪也不例外。

他的语气放松下来,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这个孙儿鲜有关心,于是带有一点愧疚地问道:“弘冀有何志向?”

李弘冀先是抬头望向殿顶,然后再直直地毫不掩饰地看向李昪:“要做皇帝,不只做这淮南的皇帝,更要做中原的皇帝,做越的皇帝,做楚的皇帝……——做全天下的皇帝!”

两人对视了许久,终究还是李弘冀先败下阵来,将脑袋偏到一旁。

“做皇帝啊~”李昪的语气里充满了缅怀和追忆,他的后背轻轻靠在皇座上,就像是长辈与晚辈闲谈一般地说道:“弘冀为何不想只做唐的皇帝?”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李弘冀性子其实很轻佻,但在回答李昪的问题的时候,始终都秉持着认真的态度,“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孙儿可以只做这南唐的皇帝,但保不准,有人想做孙儿的皇帝。”

要是这句话放在清朝,甭管李弘冀是不是皇长孙,现在已经脑袋落地了,但现在是在南唐,而南唐此时的君王李昪,正如张廷翰所说,是个有大肚量且十分仁厚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对自己儿子的才能都十分清楚,诸子之中,以二子景迁最为聪慧,可惜十九岁就夭折了,剩下的中,四子景达次之,三子景遂又次之,自己的长子景通才能反而是最差的一个。

对经历过诸多事务的李昪来说,他心里自然更倾向于立贤不立长,但他洞若观火,明白朝中大臣还是希望以长子景通为储君,一则他们心底确实认同嫡长子继承制,二则景通本身极富文采,素来与文人相善。

李昪沉思了许久,默然不言,就这么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弘冀十几分钟,似乎十五年来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认识了自己的大孙子。

他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李弘冀的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了皇座之上。

李弘冀顿时被李昪的举动惊住了,坐在皇座上面,感觉头上悬着一把利剑,而皮肤上又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导致他坐立不安,冷汗直冒。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昪看见这一幕,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李弘冀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没等李弘冀说话,李昪就又问道:“现在,弘冀还想做皇帝吗?”

“想!”李弘冀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的躁动不安,给出了一个坚定的答案,“一统天下,吾志也!”李弘冀穿越到了混乱的五代十国,再加上历史学家这个特殊的身份,又恰好是南唐皇族,他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番建功立业的野心。

“好!”李昪看向李弘冀的目光愈发满意起来,他一屁股坐到立李弘冀的身旁,搂住他的肩膀,温声道:“弘冀可知,做皇帝需要何种技能?”

这是在教导自己?李弘冀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其一,识人之明,使能人各居其位,各得其所,国可以大治。其二,有容人之量,对武将,少猜忌而多以信心,于是军士用命,战无所不胜,城无所不克。”

“有此二点,足矣。”

李昪点了点头,倒是没说李弘冀说得这两点是对是错,而是问道:“这两点,弘冀可有?”

说实话,李弘冀没有。但从某种情况上来说,他有。因为他对整个南唐朝廷,甚至周边各国,何者忠,何者奸,何者能,何者庸,一清二楚,对能而忠者,比如刘仁赡这类人,他一向很有容人之量。

于是他坚定地回答道:“有。”

李昪正要说话,殿门突然打开了,宋略小步快走着进了殿,喊道:“陛下……”

看到和李昪一起坐在皇座上的李弘冀,宋略傻了眼,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瞧见宋略失态的模样,李弘冀忙从皇座上站起来,走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李昪倒是对宋略很信任,对宋略看到这样一幕,非但没有大怒,反而道:“你来得正好,传旨,以南昌王弘冀为德昌宫巡检使,稽查四年来各项支出,德昌宫使刘承勋辅之。”

他看向李弘冀,微微一笑:“有没有识人之明,你说了不算,事实说了才算。”

“朕给你一周时间,你查账,查完账之后告诉朕,刘承勋这个人,是能是庸?是奸是忠?可用否?”

……

李弘冀明白,这是李昪对他的一场考验——一场关于他有没有能力完成志向的考验。

李弘冀认为在李昪面前展露自己并不是一招差棋,爷孙关系注定了就算恶了李昪,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最多不重用自己,可李弘冀知道,李昪本来就没打算重用他,因为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没想过要把皇位传给自己的便宜老爹李景通。所以,就算不成功,李弘冀最多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等到李景通即位的时候再寻求外调发展自己的部队,但如果成功了,能得到李昪的支撑,他甚至有可能在李景通即位前掌握部分禁军军队,同时积累丰厚的政治资本。

到时候,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把目光投回到李昪出的考题,刘承勋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个又能又奸的人,在李昪受禅之前,他任“粮科判官”一职,任职期间,“出纳无弊,号为称职”,所以在李昪受禅之后,他才被委任为德昌宫使,专门管理其中的钱财。

其实这里所说的德昌宫就是人尽皆知的皇帝的内帑,换了个好听点的名字罢了,作为坐拥富庶的淮南地区的皇帝,李昪的内帑有多富有呢?简而言之,富可敌国。

南唐新立,用财悉从德昌宫而出,一笔笔庞大的财政支出,又大多没有登记造册,也就造成了簿籍淆乱,钩校不明的情况,这就给刘承勋提供了充分的作案条件,他只要在支出的时候隐蔽地添上几笔,比如说打仗要军粮,要出钱三万两白银买粮食,刘承勋大笔一挥,拨大军三万两千两白银买粮,这多出来的两千两,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进了刘承勋的荷包。

由于历时久远,而且市场上粮价时有起伏,别说根本没有人查,就算有人查,刘承勋也有很好的理由搪塞过去。再加上刘承勋这人鸡贼得很,他懂得分享,这两千两白银他不独吞,而是拿出一部分贿赂权要,这样一来,大家都赚了,谁还傻乎乎地去查刘承勋。

所以刘承勋在这四年内,到底盗用了德昌宫多少钱财,李弘冀不知道,当然,也不想知道。

这件事,李弘冀想得很清楚,老子在现代修的是历史学,又不是什么鬼经济学,你账做得好得让人看不出什么问题,关我什么事?你做得不好我也看不出来啊。

你说你没偷,空口无凭的话谁信?来来来,你把你家门打开,我翻个底朝天,偷没偷这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李弘冀给这次的行动计划起了一个文雅的名字——抄家!

接受李昪下发的抄家任务走出勤政殿后,李弘冀并没有第一时间行动,而是径直回到龙华殿,先是把首鼠两端出卖自己的刘通痛骂了一顿出气,然后用了膳,用完膳后,三下五除二就脱了衣服,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一周内勤恳地去查账,查出来了,是做南唐皇帝的本事;不慌不忙,处变不惊,直到最后一天一鸣惊人,这才是做天下皇帝的本事。

在装逼这件事上,李弘冀一向不含糊。

ps:李建勋娶了李昪的养父义祖徐温的女儿广德长公主,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姻亲算是皇亲国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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