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下落。
只穿过一层地板，四周一下子空旷起来。
这里，是一间跟上层几乎相同的大厅。
唯一不同的是，这间大厅的顶棚很平整干净，而地面上，则“栽”着许多罐子。
这些罐子大部分都埋进了地下，上面只露了一个小口，跟成人脖子粗细差不多。
罐口外面，则伸出一颗颗脑袋。
这些脑袋，是清一色的女子，年龄基本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
她们的身体完全装在罐子里，露在外面的脑袋，时不时地向左右张望着。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当陆潜他们乘坐的升降平台降下来时，他们纷纷抬起头，向着陆潜这边看来。
一张张看似青涩的面孔，都很平静，她们望着陆潜等人，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充满了好奇之色。
升降平台平台落地，严丝合缝地嵌入到地面上。平台的表面，跟地板齐平，完美无缺的融入地板中。
上一层大厅里，有两扇门。南边是血色大门，北边是不大的木门。
而这里，则只有在正西方有一道门。
只有门洞。
门内，有斑斑点点的绿光散射着。
白衣坛使当先离开平台，迈动脚步向那道门洞走去。
陆潜诸人，便跟在她身后，向前走着。
一边走，诸人在好奇心驱使下，不住地打量着两侧地板上“栽植”的人头。
而那些脑袋，也同样在打量着他们。
走了一半，王姿容突然惊“咦”了一声。
陆潜停下脚步，回头向王姿容看去。
只见王姿容站在那里，一脸惊奇地盯着罐子里的某颗脑袋在看着。
陆潜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颗脑袋约莫有十六七岁，目光柔和，五官精致。
王姿容看着她，后者也同样在打量着她。
盯着她一边看着，王姿容下意识地向前走出几步，迟疑着道：“你是……羽落……羽落阿姨？”
那颗脑袋看着王姿容，打量了她许久，仍旧有些疑惑地道：“你是……”
王姿容听见她居然能够开口说话，有些激动地道：“我是姿容啊，张姿容。你忘啦，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我爹是张平均。”
那颗被叫做“羽落”的脑袋，一直疑惑地看着王姿容，直到她说出“张平均”三个字时，她的脸上才露出了恍然之色，道：“你……原来你是平均大哥家的孩子啊……啊，容容，平均大哥的二闺女！”
王姿容点点头，道：“是我，是我……”
羽落笑着道：“那时你才那么点，如今你都长这么大了……嗯，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漂亮。”
王姿容道：“羽落阿姨，你那时不是嫁人了吗，怎么……怎么会在这里？你的样子还是那么年轻，一点都没变。”
羽落笑道：“你自然不知道，我是被献祭给神了。”
“献祭？”
羽落道：“献祭不过是他们的说法，我现在很好。而且——”
羽落满脸堆笑，一副神秘的模样。她先偷偷地向两边瞧了瞧，似乎是在提防被别人听到，然后才看向王姿容，道：“我告诉你容容，我就要成仙了，我……我长生不老了。”
“成仙？”
王姿容打量着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羽落看着王姿容，向前抻了抻脑袋，好像想要跟她靠近一些。
王姿容见状，忙上前一步，在她旁边蹲下，向下压低了身子。即便如此，羽落的脑袋也没到她肩膀高。
羽落问道：“容容，你是不是也是被献祭来的？
献祭了好啊，献祭了好。你赶快去，去让神看看，你能不能成仙。快去，快去……”
王姿容看着装进罐子里、半埋在地下的羽落，神色极是复杂。在羽落的催促下，她缓缓站起身，看向陆潜。
望着神色复杂的王姿容，陆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通过刚刚短短几句谈话，陆潜大约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这个羽落，跟王姿容是一个村的。
在发生鬼灾之前，羽落嫁到了别的地方，然后被献祭到了这里。
多年以前，骆润宝她们的骆家屯同样也有“献祭”给邪神的习俗。
不同的是，骆家屯那里献祭的都是年轻男子，而这里献祭的则是年轻女子。
她们被献祭过来后，也不知道被做了什么，十几年过去了，居然能够面容不老，仍旧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因此，王姿容一眼就认出了羽落；而羽落只见过小时候的王姿容，却认不出长大后的她。
“快……走……”
突然，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传入陆潜耳朵里。
陆潜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上，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罐子，上面的那颗女子的脑袋，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见状，陆潜向他走近两步，这一次他看得分明，那女子仰头瞪视着陆潜，小声说道：“你们快走，不要听她胡说。”
陆潜蹲下身子，看着她，想听听她说什么。
女人神色严肃地道：“那个女人疯了，你们不要听她的，也不要献祭，赶快走。”
这些人，被“栽”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却一个个都口齿清晰，很显然，平常她们自己是会聊天说话的。
如果是长时间不说话，她们是不大可能口齿如此清晰的。
羽落说的“成仙”是什么意思，陆潜不清楚，但他知道，她绝对没有“成仙”。
难得，这边还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
陆潜脚边的人，仍旧抬头望着他，严肃认真地说道：“她是不可能成仙的，你们也是不可能成仙的，因为成仙的只有我，懂吗？只有我才能成仙。”
陆潜：“……”
陆潜突然间感到有些懊恼，自己刚刚居然会想、从她们口中能听见有用的话？
一边想着，陆潜立刻站起身来，对王姿容使了个眼色，然后向前走去。
“对对对，走走走，你们都走，只有我才能成仙……”
这时，白衣坛使已经走到了前方的门口，她洁白的身上，被洒了些绿色的光点。
陆潜刚刚往前方走出两步，忽然“哐”的一声，巨大的锣声响起。
这锣声虽然只有一声，但在这间宽阔的大厅里，回声回荡，悠然不绝。
听见锣声，四周立刻响起了好几个兴奋的声音：
“开饭了——”
“开饭啦……”
“嘻嘻，开饭咯……”
“再多吃点，我就能成仙了。”
……
陆潜正疑惑间，突然，他前方的地板，忽地从地下被拱起来。
一根又黑又粗的，好像冬笋一样的东西，从地下长出来，拔地而起。
这东西通体黝黑，表面虬结纵横，长得极快，瞬间便窜出十多丈高。
它升到一半、即将触到顶棚时，突然间从中散开，散开成二三十根，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向四面分散。
散开之后，那根“冬笋”变成了数十根长长的“蛇”，漆黑的身体、在“蛇头”的位置，变成一截暗红色。
这些“蛇”的“蛇尾”仍然纠结在一起，通入地下。而“蛇头”则带着“身体”，贴地而行，钻入“栽植”在地面上的那一颗颗头的口中。
“这……这是什么？”
王姿容疾步走到陆潜身旁，看到眼前这些丑陋的东西，脸色大变。
陆潜眉头深皱，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两人跨着步子，绕过地面上的一根根“蛇”，向前走去。
西墙上的门洞不大，仅容二人并肩通过，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楼梯。
门内的通道里，绿光莹莹。通道深处，似乎有光芒折射出的水影。
白衣坛使先已经进去了，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左丘玲道：“相公，我先进。”
她还没动，舒婉莹突然上前一步，拉住左丘玲。
舒婉莹先冲陆潜笑了笑，然后对左丘玲道：“妹妹，这次我先来。”
左丘玲看了舒婉莹一眼，没有跟她抢，让开到门侧。
骆润宝冲陆潜嘻嘻一笑，紧随舒婉莹身后而入。
两人进门后，沿着楼梯下行，约走了五六十阶，一个拐弯，不见了。
这时，左丘玲和唐素几乎同步闪身而入。
“走吧。”
陆潜回望了一眼大厅，携余人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