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春楼外。
路富文匆匆出门,到了街上,林尚贞三人业已离开。
方乔年独自步行,向南而去。
林尚贞跟戚芸同乘一车,往北而走。
路富文看了看林尚贞离去的马车,然后回头扫了熙春楼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这个罗祖荫,真是不识抬举,竟敢开罪县令大人。”
“不过,这对我来说,正是一个机会。我要是此时打点一车礼物,送到大人府上,一定事半功倍。”
“嘿嘿,老爹知道了,一定夸我机灵。”
喃喃自语地说罢,路富文一招手,一辆候在路边的路家马车,便驶过来。
路富文匆匆地登上马车,道:“回府,快点。”
“是,大少爷。”
……
……
另一边,林尚贞的马车上。
戚芸跟林尚贞并肩而坐,不悦地对林尚贞道:“你刚才慌什么,那玉新死没死你不知道?不过只是一个阴鬼而已。”
林尚贞沉着脸,道:“你看她的状态,像是鬼吗?而且我是看不见鬼的,却能够看见她,伱说我怎么想?”
戚芸皱起眉道:“虽说,人死之后的阴鬼处于无意识状态,但凡事也皆有例外,这也并不奇怪。”
林尚贞急道:“我知道。但你刚刚没看见吗,她显然是有记忆的。她那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吃了我。”
戚芸不耐烦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林尚贞舒了口气,道:“怕什么?我怕她会回到蟾宫山,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说出去。如果是这样的话,蟾宫山定然不肯与我干休。”
戚芸道:“你当初也是太冲动了,不该就这么杀了他们两个。”
林尚贞怒道:“我冲动?我再不冲动,那河神就撞进城里来了。我是一县之主,到那时朝廷怪罪下来,只会砍我的头!”
“好了好了……”
戚芸的语气缓和了些,道:“这件事情,定然是那姓陆的小子搞的鬼。只要将他捉住了,我估计那玉新的阴魂也就跑不了了。这样的话,事情就能够挽回。”
林尚贞迟疑地道:“他那个月亮……那阴鬼不会在今晚就溜回蟾宫山吧?”
“绝对不可能!”
戚芸斩钉截铁地道:“阴鬼独自走这么远的路,也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她既然开了灵智,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自杀行为的。至于那月亮……我虽然不知道姓陆的小子是怎么做的,但肯定只是一个障眼法,不可能是什么大神通。”
林尚贞认同地点点头,道::“嗯。一会就把咱们的人全都召回来,今晚全都住进县衙,好好商议一番。我看这小子也并不简单,你能看出他的来路吗?”
戚芸摇了摇头,道:“看他的手段,明显是我们术士一派,但肯定不是出自各大门派的。”
林尚贞戚眉道:“又是一个来自民间的术士?这散落在民间的术法,未免也太多了。”
戚芸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又有什么办法……”
林尚贞道:“你得抓紧上个折子,让他们抓紧搜罗民间的术法。不然照这么下去,迟早会生出乱子来的。”
戚芸不屑地道:“各大门派都服服帖帖的,民间几个人能翻起来什么浪?”
说罢,她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你也不用太紧张了,杀你就等于是杀官造反,就算是蟾宫山知道了这件事,我凉他们也没胆子来把你杀了。”
林尚贞苦笑道:“他们公然杀了我自然是不敢,可是……他们手段众多,悄无声息地让我消失掉,还是做得到的。”
戚芸道:“那就只有,立刻动手,将姓陆的拿了,那么一切问题也就没了。”
林尚贞道:“那陆潜今晚会住在熙春楼,正好给了我们一晚上的部署时间。等明天一早,他离开熙春楼后,就立即动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戚芸点头道:“嗯,这才是你的风格。”
林尚贞更不再犹豫,身子向前一倾,伸手拍了拍车厢,道:“立刻吩咐下去,叫他们今晚全都赶回县衙来,有大事要办。”
“是,大人。”
……
……
熙春楼内。
舞台上,换上了一群身穿半透明单纱的歌姬,轻歌曼舞。
丝竹悠扬声中,舞姿逐渐变得攒劲起来。
堂内的宾客,则已开始放浪形骸,渐露本色。
陆潜的桌子,众女退去,只剩下他一人独饮。
老鸨见状,立刻走了过来,弯着腰对陆潜道:“陆公子,要不我叫如月姑娘来陪你。”
陆潜点头,道:“好。再取纸笔来。”
不多时,如月便手端着托盘,款款而来。
她又换了件衣服,轻薄的淡粉色纱衣,下摆的蓬松的罗纱长裙,上身则急剧收窄,纤细的腰身毕露。
腰身向上,一片平坦,忽而高耸隆起,群头则是齐襟抹胸,露出细长的颈子和大片雪白的肌肤。
抹胸上,绣着一大朵绽放的渐红色的富贵之花。
双臂之上,则是一截短袖。若隐若现的玉璧,自皓腕之上脱衣而出,露出一双纤细而又修长的柔荑。
陆潜这时才发现,如月虽然不似如烟那般一眼惊艳,但肌肤细腻如雪,纤腰上下曲线浑圆,却是难得一见的白玉葫芦。
如月将托盘放下,摆起笔墨纸砚,一边伸手研磨,一边看着陆潜,笑问道:“公子这是要给夫人写信么?”
陆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如月吃吃一笑,道:“公子在定河洲别无亲友,除了尊夫人,还能给谁写信呢?”
陆潜笑道:“姑娘对我很是了解嘛。”
如月幽幽一叹道:“公子对夫人如此疼惜,真是羡煞旁人啊。”
陆潜笑了笑,没说话,然后提起笔,饱蘸浓墨的笔尖,落在纸上。
如月见陆潜并不避讳自己,便好奇地凑过去看了起来。
只见陆潜写道:
亲爱的小凤:
我晚上不回家了,勿念。
不要出门。
落款是:你的相公陆潜。
看到这笔迹潦草,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四行字,如月蓦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陆潜扭头看向她,道:“怎么,被我天人的文墨惊到了?”
听到陆潜这句话,如月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以手掩口,吭哧吭哧地直笑。
看她笑的样子,显然不是对陆潜这封墨宝的赞许。
这时代的青楼,尤其是档次极高的青楼,这些从小养大的姑娘,除了学习歌舞,诗词也都是必读的。甚至其中的佼佼之辈,论文采字迹并不输于饱读诗书的秀才。
陆潜这封粗鄙之言,歪歪斜斜的大字,当然不可能赢得如月姑娘的青睐。
陆潜见状,也没有生气,而是将刚写好的信拿开,重新铺开一张纸,又写了起来。
如月笑了几声,终是觉得不妥,忙收住了笑,道:“公子并非那些酸秀才,不通文墨亦是寻常之事,是如月失礼了。”
陆潜凝神打量了如月几眼,没有说话,而是提笔又写了起来。
如月见状,好奇地问道:“公子又写什么?”
陆潜道:“为姑娘作一首诗怎么样?”
“哦?”
如月闻言,颇感意外,忙凑过去看起来。
只见陆潜写道:
葫芦剔透凝霜雪,
伴我缠缠玲珑身。
收起鬼神窥不见,
用时能与物为春。
陆潜写一句,如月便跟着读一句。
四行诗读完,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虽说陆潜写的字着实不怎么样,但这首诗,却是颇有韵味。
尤其是后两句,似深有意境,只是她一时间却没猜透其意。
如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公子,这首诗可有名字?”
陆潜随口道:“就叫《白玉葫芦》。”
“白玉葫芦?”
如月有些讶然,道:“这首诗是送给我的么?”
陆潜看着她,笑道:“正是为姑娘而作。”
“为我?”
如月看着陆潜,脸上现出些许迷茫。
陆潜望着她的身体,道:“我这双眼睛,能透视。”
如月看着陆潜的眼睛,瞬间明白过来。一张俏脸,登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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