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闻言有些赧然，他伸手在身上一抹，想要掏出手绢给她擦擦脸，却又想起来，穿越后的他从来都不带手绢。
王姿容又吸了下鼻子，似乎也留意到自己的脸脏兮兮的，不由得低下头，伸手撩起衣摆，想要擦脸。
然而衣摆撩上来时，却是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王姿容见状，一下子愣住了。
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的，陆潜突然间有种想笑的冲动，差点笑喷出来。
他急忙别过头去，使劲绷住脸。
王姿容的脸登时一红，她松开右手，又用左手抓起胸前的衣襟，在脸上使劲擦了擦，又整理了一下衣襟。
陆潜悄悄侧过身去，不用正脸面对她。
王姿容偷瞄了陆潜一眼，然后探手在虚空中一抓。躺在地面上的粉色腰带，“嗖”地自行飞回到她手中。
她系好腰带，用左手拢了拢头发，右手则悄悄伸到臀后，挤了挤衣服上的水。
见她整理好了仪容，陆潜才转回身看向她，道：“二姐，这你也不能全赖我，我原本也是想好好跟你说话的，是你自己不配合。”
王姿容瞪起眼睛道：“我不配合，伱就硬上啊？”
陆潜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道：“二姐，你注意用词。”
王姿容头一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过旋即，她又转回头看向陆潜，道：“我说错了吗？”
陆潜皱了皱眉，道：“闲言少叙吧，现在咱们能好好说话了吗？”
王姿容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冲着陆潜挑了挑下巴，道：“我搜刮来的那一担银子不是都给你收走了吗，你还想谈什么？我忙活了一个时辰，也就得到这么点东西。”
陆潜目光一闪，他刚刚杀了小关，从他手里抢了一担银子，王二姐居然都已经知道了。
他对眼前这个雌性，愈发好奇起来。
陆潜默默地看着王姿容，道：“那就先说说……二姐你吧，你的本体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陆潜确实很好奇。
刚刚王姿容已经难受成了那样，差点死掉，居然还能维持人形，没有变出原形。
妖到了紧要关头，不是都会变出原形吗？
而且，陆潜以精神力查看她，居然完全无法看出任何异常。
这就有点离谱了。
王姿容疑惑地地看着陆潜，反问道：“什么本体？”
陆潜眨了下眼，索性不再跟她卖关子，伸手一指地上的两具尸体，道：“这两个，都是妖吧。还有你那个会变戏法的小关，也是妖吧。你跟一群妖厮混在一起，难道偏偏就你是个人？”
王姿容闻言，微微一笑，用挑逗的目光看着陆潜，道：“哦？那你说说，他们是什么妖？你又希望……我是什么妖呢？”
她一句话刚刚说完，在她身后的角门里，突然有几只虫子钻了出来。
两只白色的虫子，一只粉色的虫子。
三只虫子，跟刚刚从地上那两具尸体脑袋里钻出来的虫子，几乎一模一样。
王姿容回头一看，不禁再次皱起了眉头。
三只虫子，顺着地板爬过来，爬到了王姿容脚下，然后，顺着她的腿爬到她身上，消失在了裙摆里。
听到王姿容的话，又看到眼前这一幕，陆潜心中忽然一动。
他当初第一次见到王姿容的“真容”，是在她的豆腐坊里，偷偷看到她将人碾压成肉酱，还吃用人的血肉做的豆腐。
下意识里，他第一印象，便认为王姿容不是人，而是一只妖。
后来又是在集市上，他见到卖馄饨的小关，当众掉了脑袋，竟又用馄饨皮将脑袋按好。
那时，陆潜几乎已经认定了，王姿容一定是妖。
只不过，他一直不想招惹王姿容，因此也不曾用精神力之眼看过她。
今天在这里，陆潜头一次用精神力之眼看王姿容，却意外地发现，她的身上，竟然没有任何妖气。
难道说……
陆潜的双目，又闪烁出蓝光。他盯着王姿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些惊异地道：“难道说……你是人？”
王姿容点点头道：“我当然是人了，你竟会认为我是妖，那才是奇怪。”
陆潜下意识地道：“可是我明明看到你的舌头……”
王姿容有些奇怪地看着陆潜，眨了眨眼睛，道：“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伸长舌头了？”
说罢，她突然吐出舌头，舌尖轻轻一舔，就舔到了她自己的鼻梁。
王姿容的舌头转了一圈，又重新收回到嘴里，然后她笑吟吟地看着陆潜，道：“我天生舌头长得就长，不可以么？”
陆潜闻言，不禁为之一窒。
她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天下生得奇怪的人多了，舌头长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比她长得奇怪得多的人多了去了。
王姿容又道：“至于他们几个人，也不是妖。但是严格来说，也并不能算人，至少不能算是正常人……”
听到这里，陆潜已经大概明白过来了，道：“他们都是被你控制的虫人，原来你练的是虫道。”
“虫人？”
王姿容道：“你取的这个名字，倒也有趣。他们确实只是我用食脑虫控制的傀儡。至于你说的‘虫道’，严格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道。跟你的剪纸一样，只不过是一种术法罢了。”
“哦，你知道我的剪纸？看来，你也偷看过我。”
王姿容习惯性地摆了个妩媚的身姿，“嘻嘻”一笑，道：“怎么能说是偷看呢？是你恰巧跑到了我的地方而已。”
这一点，陆潜早已想到了。
当初，他跟左丘玲逃出祝家庄的那一夜，他们曾经在一间小木屋里待过一晚。
那间木屋里，放着许多王姿容弄出来的人皮填草人。
事后陆潜就曾怀疑过，王姿容是否通过这些楦草人，偷偷地看过他。
而王姿容下面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有一天晚上，你领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进入了一间小木屋。
那间小木屋里，有一些身子里楦满了草的人皮。那些人皮，都是我做的。
而且，在那些人皮上，还带着我养的虫子。
那些虫子，可以帮我看到一些我看不到的东西。”
说到这里，王姿容目光微微一闪，变得凝重起来。
她看着陆潜，道：“小陆哥，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平日里看起来很老实的一个人，动起手来，可真是狠呐。
人家小姑娘对你不从，你竟直接就杀了人家，还把人的阴魂弄到你的那张剪纸画里。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你的纸新娘。”
王姿容双眼盯着陆潜，接着道：“从那天起，我才知道，原来在我眼里那个长相帅气、老实木讷的小陆哥你，也不是个普通的剪纸人。
而且，小陆哥虽然看着有些木讷，但绝不是一个老实人。”
陆潜静静地听着王姿容说完，然后笑道：“看来，咱俩是彼此彼此了。”
王姿容轻摇了摇头，道：“小陆哥，坦白说，我没觉得我是什么好人。但是跟你比起来，论起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我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