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道:“不喝了,跟他们喝酒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咱俩说说话。”
一边说着,来到小凤身边,挨着她坐下。
小凤一笑,道:“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应承一下比较好。”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终究还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陆潜发牢骚般地道:“成亲干嘛都要对到晚上?”
小凤道:“没办法,只有晚上成亲,才能让鬼溜子们知道我成亲了。不然,它们再每天晚上来家骚扰,我可受不了了。”
……
原来是这个缘故么?
陆潜又道:“这讨喜鬼也不知什么时候来。”
听见“讨喜鬼”三个字,小凤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陆潜笑问道:“怎么,害怕啦?”
小凤白了陆潜一眼,道:“哪个新娘子不怕讨喜鬼,那可是会进屋的。不过,陪婆应该会把它勾引走吧……”
陆潜这才明白,原来,成亲时,需要“陪婆”去将讨喜鬼勾引走,避免它去骚扰新人。
怪不得,他要扮女装。
为什么用年轻小伙子?
大抵是因为,年轻小伙子火力旺盛,不太容易被讨喜鬼阴气侵蚀倒毙吧。
陆潜问道:“你对我家的事,了解的多吗?”
“你家的事?”小凤疑惑地道:“我小的时候,你常带着我玩。后来公公死了,你改去玉芬姐家里吃饭,就不怎么找我了。”
说罢,她歪着头,看向陆潜,问道:“潜哥,你后来怎么不找我了?”
陆潜心道:“八成是他从那时开始研究剪纸术了,自然就没空、也没心思去找你了。”
“我得忙着挣钱吃饭啊。”
“哦。”小凤点了点头,显是认同了他这个说法。
一个“哦”字,过后,陆潜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随后,他们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同时抬起头来,向门口看去。
屋里安静,而屋外的喧闹声,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外面,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心慌。
陆潜和小凤,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三个字:
讨喜鬼,来了。
小凤“嗖”的从炕上跳下来,就要往衣柜里钻。
看样子,在成亲之前,已经有人教过她不少东西了。
陆潜一把将她拉住,示意她不用钻衣柜。
小凤把嘴巴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道:“我躲进去,以防万一。”
陆潜摇摇头,坚定的道:“没有万一。”
小凤惊讶地看向陆潜,不明白他何以如此笃定。
陆潜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拉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按着,小凤一颗怦怦直跳的心,登时缓和了不少。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惊愕的声音:
“这……这讨喜鬼是个女的。这是……这是抢新郎来啦!”
听到这句话,陆潜跟小凤对视一眼,都是一愣。
往常,成亲之夜,都是男讨喜鬼来抢新娘。
今天陆潜结婚,怎么来的偏偏就是女讨喜鬼!
小凤惊愕地看着陆潜,脸上不禁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陆潜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在意,然后嘴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先眯一会,有事就叫我。”
说罢,陆潜仰身往炕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
小凤忧虑地看着陆潜,显是想不到他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睡觉。
顿了顿,她从炕上下来,悄悄地走到门口,拿起一把柴刀,然后再回到炕上坐下。
陆潜则是直接进入了小兔的视野。
小兔在桌子下面,睁开眼只能看到一双双腿。
陆潜控制小兔,转回身,向村外看去。
大桑树外,出村的小路斜着向上,抵达一个高岗的岗顶。
岗顶再向外,则是一个下坡路。因此有人自村外来时,往外是脑袋先露出来。
陆潜一眼便看到,岗顶处,一个红色的盖头,忽然出现。
紧接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款款而来。
她双腿并拢,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足不点地,像轻烟一样飘然而来。
她一双小脚上,穿着两只绣花鞋。红色的鞋面,仿佛用血浸泡过一样,红得都想要滴出血滴来。
她全身上下,都被衣服和盖头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
十根手指,煞白煞白的,真称得上是“葱白玉指”。
讨喜鬼是“现形鬼”,至少它们在讨喜时是现形的。
因此,非但陆潜能看见,就是普通人也能看见她。
这时,先那声音又从高处传来:
“不……不是一个,是……是……是一群!”
“来了一群!”
看样子,那人是爬到了大桑树上,在向村外看。
他这么一喊,村民们齐刷刷地都站了起来。
“陪婆”也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众人,最后冲赵有德喊道:“村长,来的是女的,我怎么办?”
赵有德冷声道:“照旧。”
“可……可是……可是一群呢,我只有一个人。”
又一个人道:“有德叔,讨喜鬼怎么这身打扮,这可……这可从来都没见过啊!”
“你又没见过女讨喜鬼,怎么知道女讨喜鬼不是这身打扮?”
“就是,讨喜鬼这是来抢新郎的,穿嫁衣盖红盖头不是应该的吗?”
“好了,都开始吧,过来了。”
……
这时,“讨喜鬼”已经来到了大桑树下。
只听“哐”的一声锣响,一个中年男子,扯开嗓子喊道:
“上‘团圆香’——”
陆潜控制着小兔,悄悄从桌下蹦出来,来到一处开阔的地面,张眼一望。
便见大桑树下早被清出来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个中年大叔,左手拿着一面铜锣,右手拿着一根锣槌,张开双臂、岔开双腿,左右来回跳,一边敲锣、一边嘴里呜啦呜噜地唱。
就像跳大神一样。
而随着他又跳又唱,“陪婆”则站出来,挡在讨喜鬼进屋的路上。
成亲之夜,陪婆的职责就是拦下讨喜鬼,不让它进洞房,去骚扰新人。
一般来说,点“团圆香”这样说唱一回,很容易就将讨喜鬼引到陪婆身上,然后陪婆陪它戏耍一番,等讨喜鬼满意了,自就会走了。
然而,任凭大叔又唱又跳,这讨喜鬼看起来,对陪婆却似毫无兴趣。
这种状况,众人完全没遇见过,不由得都慌乱起来。
一个人压低声音喊道:“脱,脱衣服。”
陪婆听见了,立刻往身上一撕,将身上的纸陪衣撕开。
“全脱。”
扮演陪婆的小伙,将心一横,将身上的纸陪衣整个就撕了下来。
纸陪衣里面,竟一件衣服都没穿,陪婆顿时光洁溜溜的。
扮演陪婆的是本就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没成家。这时看着身材窈窕的“讨喜鬼”,也发起狠来,他展开双臂,强行拦住讨喜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