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缓缓地抬起头,他的嘴唇上,已经沾染了些鲜血。
有些香甜,有些腥咸。
左丘玲圆睁着双眼,脸上兀自带着一丝痛楚的表情。
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慢慢地往下流着。
陆潜望着她的面孔,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右手从她的脸下拿开,左丘玲的脑袋,立刻向左一歪。整个脑袋,就平躺在肩上。
她的鼻孔和嘴巴,已经没了气息。
陆潜左手轻轻在她脸上一拂,合上了她的双眼,然后双手松开,退后两步。
左丘玲的尸体,靠在墙壁上,慢慢地向下滑去。
陆潜回转身,绕过篝火,走到自己剪纸的地方,从地上拿起神荼郁垒,然后来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
一股冷风,立刻灌进来,吹动着陆潜的头发。
不过随后,外面的风就安静了下来。
这间木屋,只有一扇门。
不过没关系,神荼郁垒并排着贴在一扇门上也可以。
神荼在左、郁垒在右。
将两个门神贴到墙上后,陆潜关上了门。
木屋再度跟外界隔绝,外面的月光也透不进来,木屋的中央,篝火散发着火光,照映的房屋四角一片漆黑。
陆潜将精神力覆到双目上,看向左丘玲的尸体。
她的尸体,还有些温热,并没有什么变化。
陆潜的目光一转,便看到黑暗的墙角里,隐约蜷缩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看到这身影后,陆潜再度走回去,从地上捡起他刚刚剪的纸新娘,双手拿着纸新娘的肩膀和头顶,将其抖开。
然后,他看向蜷缩在墙角的幽影,以精神力将其锁定,心中默念道:“收——”
瞬间,墙角的幽影,就消失了。
下一刻,陆潜就感觉到,手中的剪纸新娘,微微一震。
陆潜松开双手,退后一步,目不转睛地看着纸新娘。
薄薄的一张纸片,竟凭空立在那里,既不摇晃,也没有一点要倒下的迹象。
然后,陆潜便发现,纸新娘的身体,在慢慢地变宽。
就像是吹气球一样,它的身躯,逐渐变大,最终,变成了真人大小。
她身着大红色的嫁衣,头戴凤冠。
她那张原本是镂空了的俏脸,不知在何时,变成了跟左丘玲一模一样的脸。
脸上的肌肤,白皙、滑腻,看起来竟跟真人的肌肤一般无二。
随后,她的一双大眼睛,忽然张开。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头,看向陆潜。
她的脸上,突兀地溢出了一丝笑容,张开樱口唤道:“相公。”
说着,她张开了双臂,扑向陆潜,一把将他抱住。
陆潜下意识地将她回抱住,双目却看向墙根下、左丘玲的尸体。
怀中的佳人,肉感十足,颇有弹性,甚至就连肌肤也分外的细腻和光滑。
跟真人的触感,几乎没有丝毫差别。
而他眼中那具、跟怀中佳人一模一样的尸体,也真实地斜依在墙根下。
这两个真实,加在一起,给陆潜一种极为荒诞的不真实感觉。
唯有怀中的那具躯体,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就连贴在自己脸上的俏脸,同样是一片冰凉。
似乎隐约地在提醒着陆潜,这是纸新娘。
“相公,你的怀里好温暖。”
此时,陆潜的精神力全开,正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怀中佳人的一句话,将他从空洞的状态中拽了回来。
然后,他便敏锐地感觉到,随着两人的接触,陆潜自身的体温,正在一点一丝地渡到纸新娘的身上。
随着体温的传递,他怀中那具冰凉的身体,也渐渐开始温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陆潜将怀中的纸新娘推开,看着她的脸庞,问道:
“你是谁?”
“相公,我是左丘玲啊。”
陆潜又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左丘玲道:“相公,是你杀死的人家啊。毫无征兆地就直接扭断了人家的脖子,你真坏。”
陆潜看着她的脸庞,娇俏之中带着一丝的幽怨,就好像,是情人之间微不足道的打闹。
下意识地,陆潜退后了一步,望着左丘玲,认真地问道:“那……你不恨我吗?”
左丘玲听了,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说道:“你是我的相公,我不会恨你。而且,我会永远地忠诚于你。”
“嘶……”
陆潜揉了揉僵硬的脸,再度退后两步。
脚下的大地,似乎有种轻微的旋转。
一股莫名的恐慌,直击陆潜的内心。
纸新娘。
这就是纸新娘?
剪纸术?
这就是剪纸术?
在此时此刻,陆潜的内心中,感觉这剪纸术,与其说是术法,更不如说是一种诡术。
诡异的术法。
诡异到,让他有些害怕。
“相公,你怎么了?”
左丘玲察觉到陆潜的异状,走上前来,将他扶住。
她歪着头,仔细地盯着陆潜的脸庞,看了一会,说道:
“虽然相公杀了我,但我也可以永生都跟相公在一起了,还是很开心的。”
永生?
是的,以目前看来,或是“永生”。
只要陆潜保住她栖身的纸灵,她就可以永久地呆在里面。
死人不会再老死。
陆潜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平复下剧烈动荡中的心绪。
然后,他扶着左丘玲,在篝火旁坐下。
左丘玲扫了一眼篝火,有些恐惧地道:“相公,你注意点,人家怕火烧的。”
“嗯。”
陆潜坐在地上,已经完全平复了心情。
他想了想,先问道:“先来说说吧,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左丘玲答道:“我到这里,是来找相公你的。”
陆潜道:“你不是被山匪追击,误打误撞来的?”
左丘玲点头道:“是,我那是骗你的。其实山匪也是有的,只不过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他们顺手杀了我的随从而已,并没有追击我。”
陆潜奇道:“既然是你导演的,为什么还让他们杀了你的随从。”
左丘玲言简意赅地说道:“为了让他们闭嘴。”
听着左丘玲的话,恍惚之间,陆潜想起了,他初次跟左丘玲见面时的情景:
“还没请教,公子的大名?”
“陆潜。”
“陆潜?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我家祖孙三代都生活在这里,从没出过远门,更没去过湖柳城。要攀关系,请出门左转。”
……
……
陆潜问道:“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的住址,也知道我会剪纸术,对不对?”
左丘玲点头道:“是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