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单凭李怀德的考核细则,下面这些厂企,能够在马上就要到来的竞争面前,屹立不倒吗?”
有市场就会有竞争这个问题,可比之前说的市场跟价格严峻多了。
因为海已开、舟正行,是接风行船,还是翻覆在风浪之中,结果也是完全不同的。
李怀德的考核细则,推行之中,也发现了下面厂企的很多问题。
人浮于事、冗员过多、领头羊拉胯、产品滞销、库存积压严重。
这些问题,都是避不开考核的。
按照细则考核厂子的负责人,人家一句计划就是这样,前期的考核人员,就想睁一眼闭一眼。
但杜老爹后续安排的考核委可不是吃白饭的,人员也是不固定的。
考核什么样的单位,就会有什么领域的专业人员在一旁辅助。
问题是出在了计划上,还是出在了厂子的中高层身上,这个问题也是必须说清楚的。
这样的问题不仅严峻,而且已经是火烧眉毛了。
李胜利这话,对杜老爹而言就是不负责任的话了。
怎么解决,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管理上的问题也是多种多样,无论是内行负责的厂子还是外行负责的厂子,许多问题也是重复出现的。
这类问题归在一处,就不是什么多种多样了,而是各种问题都有其指向性。
懈怠无疑是其中最大的问题,干好是一个样,干不好也是一个样。
一旦引入资金,这个资金既包括了隶属资本的外资,也会有慢慢崛起的私营。
这显然就不是什么随手而为的问题,点出来了,怎么解决这样的问题,他这边提个建议还成。
这样的结果出来了,之前阻挠考核的人,也是无言以对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公家的厂子黄了之后,厂子设备该怎么卖,工人的归属在哪里,还是要明确的。
当然有些产品不符合市场,也是滞销的原因之一。
再就业,对许多家庭而言,是两代人甚至三四代人的痛点。
有人想甩锅,但对家不接锅,就得摆明车马来查一下了。
“爸,有些厂子,也不是不能倒的。”
“包括!
爸,这个问题,才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问题。
别说倒一个厂子了,就是一个商店倒了,也会波及几家人的生活。
滞销跟库存,看似是一路货,但里面的差别也是很大的。
厂子倒了,工人何去何从?
是再建一个厂子,还是不管不顾?
资产跟负债、负担,是不能搅在一起说的。
万一家里没了生活来源,难道去偷去抢吗?
考核委的人员里面,有一机部跟二轻局的人,轻易也不会让厂长把问题推给计划。
以甩包袱的形式,将工人跟厂子一起打包发卖,才是真正不负责任的。
最直观的问题就是,部分厂子连基础的技术都没有吃透。
总的来说,下面许多厂子生产的产品,不合格率,也达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程度。
杜老爹的问题,也是直指痛点的,想起当年的下岗,李胜利也是很难揣测当初是怎么敢做出来的。
黄的厂子多了,一旦黄了那些几千、上万人的厂子,问题就会变的很严重。
但有些问题还是要说清楚的。
再建一个厂子,不说钱的事,如果还是管理跟不上怎么办?
你说的再就业,也包括这样的情况吗?”
引入市场、引入竞争之后,这类产品还能不能站的住脚,也是很难说的。
现在考核之中,发现的不仅仅是态度的问题,产品的问题也是多种多样的。
搅在了一起,资产流失了算谁的?
一旦黄的厂子多了,就是大面上的问题了。
计划除了死板之外,多半都是没问题的,这样一来,厂子这边的问题也就多了。
真正的解决,那也是搞笑了,跟市场去抗衡,显然是白费力气的。
真要是让厂子把锅甩在计划上面,那就是一机部跟二轻局的问题了。
工人未来的路又在哪里?
如今各地差不多的厂子,也得百十人上下,一旦黄了,就是百十个没有收入的家庭。
“胜利,这是什么话?
不合格的产品比例过高,既是滞销的原因,也是库存的原因。
让李怀德推考核细节之初,李胜利想的也是这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不解决,宁可让厂子摆在那里荒废,也不该随意发卖的。
因为市场发展之后,咱们的收入水平必然会提高,物价也会提高。
厂子的地皮,或许也会相应的增值。
这就是时代的红利了,实在不成,就得等土地价格上来之后,卖掉地皮保工人了……”
听着贤婿的解答,杜老爹这边的眉头紧皱。
这也是一连串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有些深远。
地产,在国外,尤其是在岛上,也是大行其道的,百倍增幅的土地,很多很多,这也是考察之中,人家所不避讳的问题。
这也涉及到了以后的城市发展,这里面的问题,可不比市场、物价的问题简单。
“看来,我们还是把问题考虑的过于简单了……
如此变局,其负担之重,远超预计啊……”
两声感叹之后,杜老爹这边就开始伏案写起了东西。
见杜老爹慢慢沉入其中,李胜利就起身退出了客厅。
“胜利,你爸他最近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我怎么听院里人说,他最近得罪了不少人?”
刚刚出门,李胜利就被等在院里的丈母娘付大姐给拦住了。
自打看了平安他们五只野猴子,付大姐这边的精气神可比之前强多了。
“妈,这些事您就别管了。
管也管不了的。
不恰肯定会有,麻烦也肯定会有,但现在已经是风停雨歇了,危险却不会有。
爸也有他的主张,现在算是实现主张的时候吧?”
听着女婿的安慰,付大姐也跟屋里的杜老爹一样眉头紧皱。
杜家夫妻虽说没有正经经历过风雨,但也真正见过风雨的样子。
“胜利,你爸跟我说过你的一些事情。
真要是事有不妥,就不要听你爸的了,安全的事你来负责。”
女婿李胜利在圈里的恶名,杜家夫妻也是有耳闻的,不提三妻四妾那些个糟烂事儿。
女婿的恶名,还在保人跟拉人之上,两年时间虽说不长,但也不短。
外伤专治这类的名号,渐渐也就成了许多人嘴上的传说。
经家里老杜确认,付大姐也清楚自家女婿的外伤专治不是传说。
涉及到了危险,在付大姐看来,自家女婿可比屋里的老杜可靠。
“妈,就按您的意思来。
真要是有问题了,咱们就第一时间转移。
妈,这边我不好多待,先走了……”
答应了丈母娘付大姐,李胜利如往常一样,在杜家稍待一会儿就走。
许多事,就跟武行老话说的一样,刀在藏,这一路走来,李胜利郎舅得罪的人可是不少。
能安稳至今,就是李胜利如今还是不显于人前的。
有他在,只要不是宦途之上的争锋,九成九的事都能靠江湖手段解决,剩下那点,也是因为杀伐过多,不敢去做而已。
站在明面,杜老爹跟海子里的那些爷们都是举步维艰如逆水行舟一般。
也只有李胜利这类隐在暗处的推手,才能顺风行船。
许多事有了幕后的推手,有的一如从前,有的却是起了变化。
三月底的时候,一辆来自西南的运输专列,给轧钢厂那边送了差不多整车的铁轨。
差的那点,就是李胜利跟丁老三要的木料跟石料了。
木料叫做越黄,石料叫做翡翠原石,许多木料也是正经建筑的梁柱。
虽说只是运输专列的一点,但马店集、洼里、山上的运输队,也是整整用了五天时间,才将这些物料,一一运到山上村后面正在建的大院子里。
而这只是第一趟车,后面至少还有几趟的,至于是几趟还是十几趟,也是不定的。
如今西南那边,许多人只是知道大胜而回,却不知道丁老三这厮的真正战利品是三颗人头。
许多事,对外说只能是大获全胜,至于失败一方的损失有多大,就真是不能说了,说了就是犯罪。
因为斩了人头的关系,如今的丁老三正在西南那边关禁闭呢!
这可不是早年间了,还有斩将献首一说,丁老三的江湖气,也是让西南的一群老将坐了蜡,这特么也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儿不是?
除了铁轨之外,那边还有大量的枕木,这也是轧钢厂的李怀德,通过二机部的关系,用进口的旧设备换来的。
如今的李怀德,也从推行考核细则的名单之中退了出来,原因也只能是保护了。
随着考核的深入,随着考核委这边的火气渐大,考核细则的推行,已经真正在面上展开了。
考核委的火气大,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出了问题的厂子,多半都是手一挥,就把问题推给了计划。
一个是这样,一群也是这样,最终的考核结果,计划的因素不是没有,但多半人的懈怠,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就触怒了参加考核委的一机部跟二轻局,有些锅即便是部委也背不动的。
开海儿、初访、引资、风起,许多人也是看在眼里,加上杜老爹跟上面的辩论、座谈。
部委这边的明眼人也不打算,背上时代的黑锅,考核细则的推行,产品结构的调整,也不得不作为必须要做的事儿,提上了一机部跟二轻局的日程。
如今的这些明眼人,多半是经历过种种运动会的精英运动员。
一叶知秋、闻风而动这类动作也是做的精熟。
许多事,自下而上关山阻隔重重。
自上而下,就跟举重若轻差不多了。
因为频繁遭遇甩锅的原因,部委这边的考核目标也将范围具体在了厂企的中高层身上。
换了管理层,再进行相应的职工考核,工作量对一机部跟二轻局而言,也是最小的。
西南在忙于运输,企业在忙于考核,下面的市场也一下活跃了起来。
第一个民营的企业组织,个体户的出现,无疑是这种活跃的一种体现。
市场上流通的产品,也如李胜利之前说的一样,各企业单位的滞销与积存。
因为现行的供给之下,能搞到的商品物资,也确实是有限的。
粮食之类的只能算是小众的产品,反而全国粮票,成了商品之中的硬通货。
与之前不同,一些简易的规则跟法条,也是跟着初时的活跃,一起进入试行阶段的。
这类规则跟法条,虽说没有经过缜密的论证,但实际取得的效果却是很不错的。
纳税,这一对许多人而言,有些遥远的词汇,也在活跃之中慢慢的深入人心。
市场动了就会有问题出现,一些早年从民国市场脱身而出的精英们,也提出了他们的意见。
市场跟管理,虽说相辅相成,但也是相互矛盾的。
这些人对投机倒把之类的说辞不在乎,但对于试行的规则跟法条,却是不怎么赞成的。
按他们的说辞,就是干预过多了。
现在,商业上的问题,也是可以直接上达的。
得了回馈,李胜利这边自然又要去杜家小楼一趟的。
听了杜老爹转述的回馈,李胜利这边撇嘴一笑,直接就让老杜看清了贤婿的态度。
“胜利,有话就说,蔑笑终不是态度的。”
贤婿的目光精准,杜老爹这边也找到了源头,港城那边,差不多就是这种精准目光的源头了。
没办法,似杜老爹这类人,即便是被说服,也要找一下理论源头的。
而对市场管理之严,或是对华商管理之严,港城那边也是无出其右者。
之前让贤婿李胜利,耿耿于怀的生草药贩卖者,这种称号已经在港城绝迹了,取而代之的是跟国外一样的药商,或者说是药物原料供应商。
单独拎出港城生药铺的一路艰难,许多事,对杜老爹而言就是来源清晰了。
“爸,我之前就说过,我们的市场,跟国外的市场不同。
我们这边的市场,从来也不是一个自有的市场。
这一点,也是必须说在桌面上的。
因为这跟我们的体质有关,说白了,我们的市场不仅要有底线,还要求道德素质。
法无禁止皆可行,在我们的市场是不能长期存在的。
初期可以,到了中期,公序良俗也是限制。
谁突破了这一点,别说是什么免于惩罚了,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
合着不能你给我们的市场泼了大粪,就能卷着市场红利跑路的。
这类物件,就属于法条之外的次要打击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