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下,响应东宫起兵逼宫、犯上作乱的勋贵将领们,见重甲军出动,凝聚的士气已散,力劝朱宜用突围,以便继续借储君这面旗帜,谋求东山再起。
而在城楼上。
朱逢春也在眺望那护城河另一侧,突然杀来的骑兵部,就听禁军统领饶干臣,大喜道:“殿下,叛军在撤退,这是要逃了!”
朱逢春往城下一瞥,一应东宫叛军果然在后撤,甚至连受伤的队友都不管不顾!
呵,没有李二能力,还妄图成为李二,来一场玄武门之变?
当他下意识往左侧一望,只见方才那东宫太子,当真命大,竟还没死,正在脱掉身上明晃晃的盔甲,这是发觉自己被当成活靶子了?
开始学曹老板割须弃袍?
但东宫及其党羽,想走岂会那般容易?!
城外有包围的京营,城内暗藏重兵。
想到此处,他再为乾清宫兄的天子,其中手段所叹服。
东宫及其党羽,面对大明天子所谋之局,就如同孩童面对大人,一直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一如之前所想,想要成为合格的大明继承人,他要学习之处还有很多!
但很快,朱逢春大脑快速转动,有此守宫功绩在,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更进一步,怒刷一波经验值……
且借动乱之机,最好能将东宫太子这个大反派除了,一劳永逸解决未来登基后,可能面临的一系列问题!
“饶统领,可看出宫外来援之部,是何军何建制?”
朱逢春眸光跳动,视线随着宫城下的叛军移动,执着天子剑的手紧了紧。
饶干臣抚须,语气中充满着敬畏,眯眼答道:“回殿下,能让叛军尚未相逢,即如此溃不成军者,只有永宁铁骑了!”
难怪!
“饶统领,可能将宫门打开,我受皇祖父信赖,今持天子剑,岂能枉顾圣意,看其众逃走!至于玄武门之地,依旧由饶统领,你守备,非皇祖父之命,不得开启!”
朱逢春说此话时,朝向乾清宫方向,面带赤诚之态。
这一切,看得不仅是饶干臣敬重有加,旁边的冯紫英,越发觉得太孙乃忠正勇烈之人!
不论太孙身份,但以此间品格,能交到这般人物,是他冯紫英的荣幸。
“紫英不才,愿护佑在殿下左右,共追逐反贼!”
冯紫英乃真性情,这般抱拳话落。面对有天子剑的皇太孙,饶干臣当然不敢阻挠。
且见宫城外的来平叛之部,已将东宫之部击散,大局已定,但他不敢大意。
今东宫作乱,自觉走向了末路,太孙可是唯一的大明皇位继承人,若出了问题,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继而,除了让十几御林侍卫护太孙左右,因宫城压力之缓解,他还忙从另一处,调集了一队锦衣卫。
为首之人,还是朱逢春的“老熟人”,当日忠顺王寿辰,于宫外保护安危,并抓了宁府贾蓉等人的百户孔定中!
轰隆声中,旁边的小宫门,从内部打开了可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缝隙。
未几,在吊桥放下之际,朱逢春身骑白龙马,披甲戴盔,领着百余众,鱼贯而出。
在面对宫城之下,受伤倒地的叛军时,孔定中所领锦衣卫,处于两侧,不发一言,全都主动拔出绣春刀,给每个人补上一刀!
乾清宫于神京城内起乱之时,就下达了“格杀勿论”之命令!
但敢参与皇位之争的朝臣勋贵,家破人亡在所难免。至于普通人,即如同草芥。
本多狭义之气的冯紫英,见此一幕,对锦衣卫冷血之感更为深刻,原本想要开口说一句什么,但见太孙坚毅之脸庞,直冲吊桥而去,他轻叹了声,连忙跟上。
“杀!”
护城河北面的长街处,朱宜用此时为东宫亲卫,还有之前投效,一道攻取玄武门的千众残部。
但重甲之部,带来的战力威慑,亲身面对了更令人绝望。
玄武门外,好不容易聚集之部,很快就被冲散。不少人见之刀枪不入,惊惧之时,迈动脚丫子,就往两侧逃离。
“护卫殿下!”
借此混乱,眼见朱宜用就要突破阻拦,往安定门杀入,见大势已去,准备杀出城去。
可谁知,就在此时,一道大喊声传来,声音竟使他颇为熟悉。
“头戴六瓣明盔的是东宫太子!”
“身披红袍的是东宫太子!”
转头一看,正是借此反守来战,剿灭叛贼的朱逢春!
这一朗声于宫门外,很具有穿透力,直冲耳膜。
原本分散的重甲兵,迅速向朱宜用包围过来。
“孽畜,啊啊啊啊啊啊……”
但见这一切,朱宜用一边忙将衣袍头盔扔了,一边无能狂怒,只觉心中之愤,早超过了脸上带来的伤痛。
眼见于此,朱逢春正有些喜悦,以为这朱宜用难以逃脱,谁知道意外再生。
“太子殿下!末将徐智来助!”
原本陷入危机中朱宜用见闻中,顿时大喜过望!
“岳丈救我!”
来人正是东宫小徐妃之父,乃是杀猪匠出身的徐智。自女儿得于东宫受宠,徐智就担任起了东宫守备,使得一手好刀,勇武过人。
太子率众要杀入到玄武门的时候,徐智受乌问道安排,也在城内执行要务。
此时见宫里皇帝准备之周密,在神京之地,投效东宫的所有人马,全一露头,即受到迎头重击。而城外京营,也呈现围拢之态势,乌问道审时度势,知情况危机,遂命之来接应!
“殿下速退,末将誓死阻之!”
徐智留着长须,其手中长刀一横,随行之两百部从,当即组成了军列。
可面对汇集的几十重甲兵冲击,同样难免被冲乱!
与此同时,朱逢春领着冯紫英等百余众,同样接近了此间东宫叛将。
瞅准了时机,朱逢春一双秀气的眉毛竖起,紧盯着此间东宫叛将,向一旁的冯紫英、孔定中道:“冯侍卫、孔百户,掩护我,杀了这拦路叛将!”
“是!”
趁着徐智被一重甲士所阻,注意力分散,便是两边亲兵都有些分散时,朱逢春两腿加紧白龙马,身下白龙马竟也甚有灵性,嗷呜大叫一声,撒起蹄子,莽了过去!
距离还有十丈之时,朱逢春手中的天子剑已经扬起,但如徐智感觉到了危机,转头来阻时,正看到一双坚毅冷漠的眼,那绝对不属于这少年人的眼神!
距离只剩下三丈,朱逢春同样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有一个劈砍动作!
这也是近几月,跟随武师学习剑术,他最熟练的一招,诚是大力出奇迹!
“杀!”
同时间,原本与徐智搏击的重甲士,拼着重伤,将之动作一阻。
咔嚓!
随之,于众人视线里,一个双目瞪圆、嘴巴大张的头颅,高高抛起!
在朱逢春那惊鸿一动的潇洒身影后方,留下了一条红艳的血线!
被誉为东宫第一勇卫的徐智,死!
死于皇明皇太孙之手!
“追!”
……
已入五更天,林府。
自从天黑,有人来拜访,林如海匆匆离开后,林府之内,就大门紧闭。
黛玉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焉不知神京出了大事,父亲临危受命,有要务去做?
于此间,极其懂事的黛玉在安慰完父亲妾室,那位当年跟着母亲陪嫁过来的李姨娘后,这才回到了闺房所在小院,却也一直睡不着。
见小丫头雪雁哈欠连天,眼睛打架,遂让丫鬟去睡了,她一人来到了桌案处,看向摆放的《西游记》、《聊斋》、《牡丹亭》,还有新出的一卷《杨家将》,不知为何,心且是渐渐静了下来。
过去一段时间,在国公府里,虽有外祖母疼爱,但见内中纷争不已,规矩也是多,为了免得旁人说林家女儿不懂规矩,继而她处处小心。旁人只说林家姑娘有些矫情,却不知其中敏锐苦忧……
若说她在国公府,每次最舒心的事儿,那自然这些书了,尤其是朱富贵公子写的,其中风格迥异,但写人间的情,义,喜、哀、孝,又会讲人、神、诡。书不会说话,但在很多时候,都是她的闺中密友。
咔!
一道花瓶被打碎的清脆声,在寂静夜间响起,非常响亮。
这一动静,很快引起了林家护院注意,前院迅速传出了吵闹声。
黛玉也是忙往屋外走去,不知为何,忽生一种心悸的感觉。
“雪雁,雪雁……”
“姑娘——”
听到自家姑娘呼唤声,雪雁揉着朦胧的双眼,这边方一临近,就看到住在外院的王嬷嬷,连衣服都没穿好,跑了进来。
见了黛玉,凝重之色未散去,王嬷嬷脸上皱纹都深了很多,拉着黛玉的手,焦急道:“姑娘快走!且是有贼子闯进来杀人了,贼子一共六人,老庄头都倒在地上,看是活不了了,苏哥儿和我家那小子,及府上其他几個人还在阻挡,也不知能挡多久,姑娘还是快躲起来……”
黛玉一听这事儿,心也变得担忧,莫不是城里动荡,专门来了趁火打劫的贼子?
黛玉先问道:“李姨娘呢?!”
“姑娘你别担心,我让小翠已经寻李姨娘了,姑娘还是先从后门走……”
王嬷嬷还没说完,就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又重又响,可是贼子过来,顺带还有说话声。
“把林家的人通通杀了,一个都别放过……”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哪里是盗贼,分明是来灭门的!
可是爹在朝中得罪了人?
黛玉这边思中,对急匆匆离开的父亲林如海,也是担忧的很,时下被王嬷嬷拉着手,后面跟着雪雁。
转过一个走廊,离了角门,后门直通一畔胡同,眼看就要逃出去了,谁知贼人寻的速度极快,一下子就跟了上来。
“找到了,一个不留!杀!”
“救命!!”
林府后门外,北柳胡同。
话说就在同时,朱逢春带着冯紫英等人,追着朱宜用的身影,一直到了这里。原本要往北面追去,但他忽然听到一墙之隔的呼救声。
朱逢春当即让马速慢了下来,回来看了眼冯紫英道:“冯侍卫可曾听到叫声?”
冯紫英皱眉道:“回殿下,确有叫声!就在我等旁边这处府邸!”
孔定中恰好也跟了上来,也听到了朱逢春之问,时主动道:“殿下,此地乃是林侍郎之居处……”
似是知道朱逢春会有疑问,他补充了一句道:“也不瞒殿下,小人不久前,就给林侍郎送过密旨……”
而以今夜神京动荡,各大府宅,为人趁火打劫的定然不少!
既然是林如海所居,这也是乾清宫给他安排将来辅佐之臣。林如海今受命于城中平叛,其中家眷,他自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林妹妹说不定就在里面呢!
朱逢春毫无迟疑道:“林侍郎乃我大明肱骨忠良!其府中有事,理应看看!”
“冯兄,你率部继续追击反贼!孔百户,你且随我一同去看看!”
“诺!”
来到林府后门,朱逢春从马上一跃而下,向两边道:“把门撞开!”
嘭!
却说后门处,看到两个持刀蒙面贼子闯入,黛玉没有选择束手待毙,或是雪雁那样,吓得大喊大叫!
她拿起了地上木棍,一脸谨慎防备着。
可惜此间木棍,只被贼人一刀就砍成了两段。
就在长刀快要落下时,一道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
紧接着,黛玉就注意到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步入,长剑径直阻了上去!
前后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两个贼子,就为之斩杀,纷纷倒地。
黛玉乃是第一见到杀人,还有那浓郁的血气直冲口鼻,但她强忍着恶心,侧过头道:“还……还有人在前院……”
朱逢春刚杀了两人,这边一听空灵之音,宛如仙乐,他即示意孔定中道:“孔百户!”
“小人这就去看看!”
孔定中离开时,留下的锦衣卫按照职业习惯,已经蹲下开始检查起了贼人身份。
于此,朱逢春接过了侍从递过来的火把,这才有时间打量眼前的林家人。
只是这初一眼,就被眼前的人儿给吸引了!
她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小一点,且生的如同天仙般,端是比见过的秦可卿,更显那种不属于尘世之仙气!风华绝代实不足以形容!
朱逢春脑海里不觉主动冒出了一句红楼里的描述,正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不需旁人介绍,他就知道,这该是林妹妹了!
而黛玉也是第一次被外男这么盯着看!
却也发现这少年该是比她大一点,眸光清澈,又可见欣赏惊艳之像,且又如同蕴含着星辰大海,深不见底,又在思议着什么……容貌端是极美的!
“这位姑娘,我们似乎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