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言,如黄鹂轻鸣,悦耳动听,迎春等人得闻,纷纷转过头来。
且看二木头迎春,颔首道:“妹妹这话却是说对了,不说那《西游记》,就咱们手里的《聊斋》,那聂小倩和宁采臣,又有白娘子和许仙……这哪一个故事,可不是用情至深,让咱们这些女孩子啊,看过之后,哭的稀里哗啦,又是喜悦!见书而知人,遂以这朱公子,就像妹妹所言,必是个情种!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情伤,才能写出这样的故事来!”
因为黛玉这句话,一下子激起了贾府姑娘,还有旁边听故事的雪雁等丫鬟之思绪,纷纷对“朱富贵”同情起来。
惜春年纪最小,识得字不多,加上因是东府人,处在西府,到底是“家外人”,心里实则是有些孤单的,平日话也少,只是“嗯嗯”附和了几声。
待她接过堂姐迎春手里的书册,往后面翻了翻,看到最后一页,眼睛一亮,忙道:“几位姐姐,这位朱公子后面,好像还有一行诗呢!”
“我看看!”
惜春话落,就围坐在惜春身边,性子从小要强,豪爽大气的探春就接在了手中。
黛玉、迎春等,也都瞧了过来,想看看这朱富贵公子,在故事后面写了什么诗?
只听探春那张鹅蛋脸微扬,轻声念道:“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至手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
……”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今《聊斋》已书完,此乃朱某为《牡丹亭》作题记,端午佳节时分,朱某新书《牡丹亭》,当由万卷书斋出品,可预定之……”
探春将这北面一页给念完后,像才思敏捷、冰雪聪明的黛玉也好,亦或是二木头迎春,年纪小的惜春,再有丫鬟,如雪雁、侍书、司棋、入画等,全都为这开篇题记给吸引了。
尤其是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更让女儿家浮想联翩!
黛玉心道:“朱公子的新书《牡丹亭》,虽未售卖,但也知这主角叫杜丽娘,必又是书中主角了。寥寥数言,即道论了不少,也不知这才华不凡的朱公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黛玉心里泛起了好奇,亦种下了一颗对才子的倾慕种子。
接过表妹探春手里的书籍,黛玉忍不住又翻阅了一二,眼睛越来越亮。过了一小会儿,迎春等还在猜测《牡丹亭》会写什么,小声议论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背后传入耳中。
“杀杀杀!吃俺老孙一棒!”
原来是二舅舅家的宝二爷,拿着一根棍子,走入院子来了。
于国公府这些日子,黛玉对这位名义上的表兄,也有了了解。
宝二爷有些叛逆顽劣,性子倒不坏,只是看了那《西游记》后,每天都跟着学堂里的同龄人们,玩的很晚。
因有几个姊妹,还有那朱富贵常出的书籍相伴,黛玉喜静,倒对喜欢闹腾的宝玉,并不感冒。
反倒是贾宝玉,初时见家里多了個林妹妹,颇为新奇,说着要给老太太表演《西游记》剧情,硬是邀请黛玉扮演猪八戒,他当孙悟空!
女孩子哪里能演猪八戒?
黛玉心思本就细腻敏感,自是拒绝了宝玉的好意,这些天来,且时常同表姐迎春等人在一起。
却说贾宝玉跨进院子后,见林黛玉等人,都在讨论《聊斋》,还有将新出《牡丹亭》,觉得有些无聊,就去贾母身边,为贾母问询中,讲了讲学堂,还有回来路上的事。
“对了,奶奶,孙儿今儿回来路上,看到蓉哥儿,带着几个人,到总铺胡同那边去了,孙儿叫他,他还装作没听到!”
这里的“蓉哥儿”,正是东府上的宁府嫡长孙贾蓉。
贾蓉自被贾珍揍了一顿,开年以来,整个人又活蹦乱跳,据说已开始在寻婚事了!
贾母记得前几日,那东府的尤氏过来,提了一句,似是想娶营缮郎的女儿……这种事情,乃是东府自家事,老太太也没插手。
本来同孙媳妇凤姐聊着天,又说到了孙儿贾珠病好了,这几天又开始读书事,现见这“混世魔王”“孙猴子”,一旁气鼓鼓的模样,贾母柔声哄了几句,也没太在意。
……
时到酉时。
话说另一头,贾蓉今儿乃是奉了贾珍的命令,加上他心里对秦家那道身影念念不忘,便带着贾蔷,还有一应小厮,特意往秦宅一趟。
而在之前,宁府几次让媒婆上门,拿有厚礼,谁晓得秦业,不过是一个小小五品营缮郎,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屡次推脱拒绝。
于是,只能先礼后兵了!
贾蓉领着一些小厮,心里思虑着见了秦业,该如何按照父亲贾珍教授的,将秦业给吓住,老老实实把女儿嫁到宁府。同样地,秦业若是识时务,其所处职位,也能给宁府带来不少的好处。
这边思索中,贾蓉似乎已经看到了秦家养女,乖乖被他娶进门去,且抱的美人归之情景。便是进了总铺胡同,他哼着歌,心猿意马,颇显张扬。
即将到达秦宅,发现一个少年迎面走过,贾蓉见之长相不俗,心思一动,故意伸出腿来,准备将这擦肩而过的少年,给一脚绊倒,寻些开心。
于此瞬间,就感觉左腿仿佛撞在了石头上一样,甚至有嘎吱一声,骨头断裂之音。
“哎呦,疼死我了!”
贾蓉额头冷汗直冒,整个人蜷缩在地方,随行的小厮们,也都大吃一惊。
距离最近的贾蔷,见此一幕,一边扶住贾蓉,一边转头高声道:“将这小子拦住,伤了我宁国府的小蓉大爷,还想走?赶今儿,不让你身上脱一层皮,焉能离开?”
作为宁府正派玄孙,时常跟在贾珍和贾蓉身边,贾蔷自也染上了纨绔子弟的气度,斗鸡走狗,赏花玩柳,声色犬马,无所不为。
方才听到贾蓉那骨折之声,即便不是自己,贾蔷也能感受到其中疼痛!
哗啦!
几个小厮,凶神恶煞,迈着王八步,忙上去围住。
这被围住之人,正是刚从秦宅出来,转了一个巷道,走了没多远,正待迈入那食肆后门的朱逢春。
从旁边食肆偷溜出来,也有两刻钟了,估摸着锦衣卫和那太监小成子,该往包厢寻去,魏安一个人应付不了,朱逢春与秦业嘱托几句,主要关于两者关系若为宫里值知道的预案,后加快脚步回去。
途中,一想到今次忠顺王寿宴,没见到朱仲良,冯紫英、王进元、柳如是等人,全是些各家家主,老头子,他正觉得有些可惜。看来只有等着过节了,宫廷摆宴席,便去信好让大家入宫聚聚。
下一息,竟有纨绔敢在他面前主动惹事?!
这么大的路,专门靠向左边,用腿来挡,若无灵活身手,被这衣着华贵的纨绔,这么一绊倒,必然破相,可见其中狠辣,还有用心险恶。
朱逢春才不会惯着!
好狗不挡道,他索性腿部发力,横冲直撞过去,因此才有了现在这一幕。那青年腿上骨折,哀疼之模样。
只是听到“宁国府”“小蓉大爷”几个词,朱逢春顿时想到了“贾蓉”。
再联系到此地位置,还有冯二往宫内的回禀,他对于一应经过,也有了猜测……呵,这宁国府,竟然还打秦可卿的主意?
活腻了!
“站住,让你站住,耳朵聋了吗?”
知道面前是宁府之人,又见前方小厮,一个个唾沫横飞。
朱逢春索性放开手脚,一招一式,直往宁府仆人的要害招呼去。
像这些高门大户的仆人,多是仗着权势,跟在自家主子后面,耀武扬威,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身有巨力、这段时间还练了不少拳脚功夫的朱逢春之对手?
只三两下,宁府五个仆人,包括拿起旁边棍子,准备从后面偷袭的贾蔷,全都躺在了地上,跟贾蓉一起哀嚎。
打了人,朱逢春丝毫不慌。
他乃大明皇太孙,谁有他背景大?
正儿八经的大明第一纨绔!
宁国府嫡长孙算个球!
而此间状况,很快引起了过路人的注意。
原本处在食肆大堂内,等候的锦衣卫百户孔定中,听到了响动,警惕之间,迈过后门一看,正发现了皇太孙身影。
孔定中眼眸一扫,没有去关注太孙何时从包厢里出来了,而是招呼其他人,迅速上前,将朱逢春保护住。
“锦衣卫办案,全都闪开!”
哗啦一下,听到锦衣卫之名,看到飞鱼服,就仿佛遇到了毒蛇,所有人都散开了。
见孔定中等人来了,朱逢春没打算解释什么,他是主子,要问事,也是乾清宫和坤宁宫。旋即,朱逢春一只手直接指向地上的宁府众人,道:“孔百户,这些人图谋不轨,欲行刺我!”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