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遥远的北方龙城之中。
冒顿坐于高台之上。
面色铁青。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
在这大雪来临之际,大秦竟还敢追击羌族。
更没想到那现任羌族爰剑,竟是如此无能。
占尽天时地利,还能被二十万步兵打的找不着北。
此次劫掠关系马场,不仅没能削弱大秦。
反而大大增加了大秦的马匹数量。
根本不用想,那始皇帝定会立刻开始组建骑兵用于防备自己。
只此一下,自己的大计便有了风险。
冒顿叹了口气。
看来想要打败大秦,不能只从马匹入手。
那西域三十六国看来还是要先行拿下。
只有将大秦连通外界的通道封死。
随后再大力发展军事,或许这样才能削弱大秦。
身侧的左谷蠡王这时大大咧咧的开口道。
“单于不用在意。”
“以我胡如今之势,别说大秦抢回十万马匹。”
“就算是给他们二十万又如何?”
“他们还能在开春之前变出十万骑士好手不成?”
左谷蠡王咧嘴一笑。
“若是随意拉一些能上马的人,就妄想能拿来对阵我们的精锐骑兵!”
“那岂不是找死?”
冒顿不想搭理这个神经大条的左谷蠡王。
按照他的想法,大秦本应该在多次意外之下不断削弱。
等胡人壮大起来,显露狰狞獠牙的时候。
应该是大秦最弱的一刻。
可如今他在大秦埋下的手段已经是用尽。
想要的效果一样都没达到。
两方终是走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步。
但凡开战,那便是血流成河。
不管是进攻一方,还是防守一方。
越是实力相近,死伤就会越多。
冒顿不断思索,这种情况下,开春是否还应该直接进攻。
这时,那左谷蠡王瞪着眼睛谏言道。
“单于!莫要担心。”
“那河南地仿佛一柄刀尖,直插入大秦心脏。”
“此刻就算是他们拿下月氏,有了一丝缓冲。”
“我们还是能顺着河南地深入大秦。”
“不过是需要多防备一下月郡而已。”
“若是单于不放心,我愿请命!”
“等开春率先带领族人南下,等我拿下大秦的雁门郡、代郡!”
“秦人必然将大军调集过去。”
“到时单于就可带领王庭大军,顺河南地直插大秦中心!”
“看那秦人是顾首还是顾腚!”
左谷蠡王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只要河南地在,胡人对大秦的压制力就在。
阴山处的旧赵长城不落入大秦手中,面对他们南下的铁骑,秦人就无物可以倚靠。
左谷蠡王见冒顿眉头平展了下去。
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单于还是习惯忧虑太多了!”
“现在我们可比头曼单于在位时期强大不知多少倍!”
“若是那赵武灵王现在还在。”
“只需我左部一部,便能将其打个屁滚尿流!”
左谷蠡王的话语,让冒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是啊!在他的带领下,胡人确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不是那时候,被赵人随意驱赶的部族了!
就在殿内气氛放松下来的时候。
门外却忽然有侍卫跑来。
“单于!”
“右贤王求见!”
冒顿一愣。
右贤王不是刚刚离去,回去族内准备迎接归来的右谷蠡王吗?
怎么这么快就又赶回来了?
可还容不得他多想。
那殿外右贤王便丝毫礼仪不顾的冲了进来。
“单于!大事不好了!”
“秦人袭击了河南地!”
冒顿刚刚放松的面容猛然皱起。
甚至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你说什么?”
“袭击河南地?”
“他们凭什么?”
身侧刚才还笑呵呵的左谷蠡王此刻也再没了风轻云淡的表情。
河南地可是他们压制大秦的最强手段。
若是河南地有失,他们南下可就再无优势了言了。
右贤王焦急的讲述了自己前几日接到的信息。
“呼衍氏遇袭,其族长立刻带兵支援!”
“却没想到被秦人埋伏,呼衍氏部族已是彻底完了!”
冒顿眼睛一突。
左谷蠡王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此刻竟是比冒顿还要焦急。
“怎么可能!”
“那呼衍氏可是有十数万兵力的!”
“就算打不过他们还不会跑吗?”
右贤王满脸怒气。
“我也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道那他们面对那大秦长公子本是优势。”
“谁知,可一场暴雪过后一切就都变了!”
“九原城丢失,半数大军折损,主力大军更是被大秦长公子率军一路追杀至渠搜。”
左谷蠡王瞪眼怒吼。
“那他们就不会守城吗?”
“等着你们支援也好啊!”
右贤王咬了下牙。
“等他们跑回来的时候,渠搜都已经被那大秦二十万大军绕后攻下了!”
“就连临河都被十万大军围城。”
“等他们的消息送到时,我都已经看到了那秦人的十万铁骑!”
左谷蠡王激动的跑到右贤王身边,拳头握的吱吱作响。
几次张嘴,最后只能是问出一句。
“那旧赵长城呢?”
“长城是不是也被他们夺去了?”
右贤王这才缓了一下
“长城倒是没事,秦人并没有攻打长城!”
左谷蠡王大松了一口气。
只要长城还没易主,那他们南下就还有优势。
可一旁的冒顿的脸色却已经难看至极。
“十万铁骑?”
“你确定?”
右贤王咬牙点头。
“没错!是我亲眼看到的!”
听到此话,大殿上安静了。
冒顿皱眉不知在想着什么。
左谷蠡王也是面色凝重。
他又不傻,在河南地丢失的情况下。
大秦又突然多出了十万铁骑。
他刚才用来安慰冒顿的话语,几乎是全部都变成了屁话。
左谷蠡王有些恼怒的说道。
“秦人怎么会突然就冒出来这么多的骑兵?”
“他们哪来的?”
没人能想的通。
可右贤王没有停止。
面色悲愤的继续向冒顿禀报。
“秦人不止是打下河南地、灭了呼衍氏。”
“在我得到消息,阻止部族聚集阻拦的时候。”
“那大秦长公子还亲率数千银甲骑兵,当着我的面冲杀了我们三万大军。”
“此战,死伤八千有余。”
说到这里,右贤王语言停顿,仿佛难言至极。
“将士~无人杀敌!”
若刚才的战报是一柄重锤,砸塌了冒顿与左谷蠡王的自信。
那这句话则是巨石从天而落。
让两人希望轰然破灭。
冒顿几乎是快步跑了下来。
死死瞪着右贤王的眼睛。
“伱说什么?”
“当着你的面!”
“两千骑!”
“冲杀了三万大军?”
“杀了半数人从容离去?”
看着双眼近乎喷出火的冒顿。
右贤王也很是委屈。
“我带的五万大军,根本赶不上。”
“那山坡顶处是秦人十万铁骑,后方还有不知多少的大秦精锐方阵。”
“大秦长公子带着两千人冲杀完之后便跑了回去。”
“我根本没机会留下他!”
可冒顿此刻根本不在意留没留下那长公子。
他在意的是怎么做到的。
两千骑,怎么能冲杀三万敌军而不损一人!
右贤王也知道重点,继续诉说。
“而且那大秦长公子麾下的两千银甲骑兵堪称恐怖。”
“身上银色护甲刀剑难伤!”
“手中的直柄长刀却能轻易砍破将士们的鳞甲!”
说道这里,右贤王向身后一挥手。
后方的随从急忙将战场之上带回来的青铜鳞甲奉上。
在那鳞甲胸腔偏右的部位。
一道一尺宽的缺口显现。
上面的鳞甲尽数散落。
冒顿与左谷蠡王看着随从捧着的那些零散甲片。
其中半数都有着整齐的划痕。
两人甚至可以想象得到。
身穿这件鳞甲的将士,被一刀砍破半个胸膛的场景。
右贤王继续说道。
“那大秦的长公子还说。”
“是呼衍氏先行劫掠了云中郡三城。”
“所以他灭绝呼衍氏,杀我部族万人以示警戒。”
“还让我转告单于。”
“从此,阴山以南不许我们踏足!”
“再有触犯,他便要马踏龙城!”
冒顿面色凝重至极。
左谷蠡王却是怒火冲天。
“呔!”
“大胆小儿!”
“我胡还从未受过这等屈辱!”
“单于!请下令!”
“让我左部立刻发兵南下。”
“我是必要将那小儿亲自抓回来祭天!”
可冒顿却根本无心理会。
他死死盯着手中的铜片。
不断回想右贤王所说言语。
“两千骑,两千骑便冲杀了三万大军。”
“这银甲,银刀到底是何手段?”
冒顿惊疑不定。
难不成自己大秦之行,看到的只是表面?
根本就没找到大秦隐藏的军事实力?
现在这些银甲骑兵,才是大秦真正的底蕴手段?
冒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身侧的左谷蠡王还在劝说。
“单于!此战不可不打啊!”
“若是被秦人如此欺辱都不做还击。”
“我胡的将士们,当会有多心寒?”
冒顿摆了摆手。
左谷蠡王还想说什么。
却见冒顿猛然怒吼。
“我不想打吗?”
“可你凭什么打?”
“你能打得过这银甲骑兵?你知道他们有多少骑?”
“若是他们有上万骑,你带着左部南下送死不成?”
四声接连的怒吼,终是让左谷蠡王冷静了下来。
但他还是满脸的憋愤。
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开春集结命令都已经下了,这时候若是怕了他秦人。”
“我胡人将士日后见了秦军总会底上一头!”
右贤王也是满脸怒容。
但他清楚,在没有摸清楚秦人实力之前。
确实不能再大意出击。
冒顿闭眼吐了口气。
“传令下去,开春继续集结南方边境。”
“但无我诏令,任何人不准南下越界一步!”
右贤王不解,如此还要集结是为了什么。
冒顿却是看向南方。
“等消息。”
“等那些个贪心不足的秦人,给我们送来到底有多少银甲的消息!”
冒顿接着又转身看向右贤王。
“还有,传令右谷蠡王。”
“不要回来了!”
“开春了继续攻伐三十六国!”
“若是那大秦还有隐藏起来的银甲。”
“我胡就暂停南下事宜,先打下西域,将大秦出路封死。”
“再另寻时机!”
冒顿凶狠的眼神死死看着南方。
“大秦长公子?又是你!”
“好啊!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就敢狂言马踏龙城。”
“若是让我知道你在装腔作势,大秦没有多余的银甲。”
冒顿眼睛眯起。
“那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
咸阳城。
再次推开育德殿的大门。
满地金黄的银杏树落叶映入眼帘。
焕茵带着两名侍女恭敬的站在门边。
“公子。”
“您终于回来啦。”
看着不断擦拭眼角,试图忍住眼泪的焕茵。
嬴轩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都回来了,还哭什么?”
焕茵吸了吸鼻子。
“焕茵是高兴的。”
“您在外边没有人伺候,不知吃了多少苦。”
嬴轩却是一笑,勾了一下焕茵的鼻子。
“我没吃苦啊!”
“从来都只有我让别人吃苦的份,你哪见过我吃苦头?”
“快点,好久没吃到浓汤煮鸡了。”
“赶紧让我回味回味,焕茵丫头的手艺!”
焕茵这才露出了笑容。
急忙往殿内带路。
还是那熟悉的桌子,那熟悉的人。
虽然章邯不在,小茹已故。
略显冷清。
可嬴轩还是扫荡了整桌的菜品。
直吃到捂着肚子才站起身。
打着哈欠回到熟悉的房间。
嬴轩一脑袋扎进丝绸大床之上。
“呼!”
“这次走的还真远啊!”
焕茵跟在后边,急忙上前帮嬴轩褪去鞋靴。
“公子这一走就是半年有余,远征千里讨伐南蛮自是辛苦。”
“焕茵在宫里都一直能听到公子的事迹。”
“现如今,谁提起公子不钦佩的夸上两句?”
“哦对!现在您是太子!”
“以后不能叫公子了!”
嬴轩嘿嘿一笑。
是啊!
自己终于是当上了太子。
再也不用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样小心翼翼。
整天思虑自身能否活下去,看身边谁都是奸细。
嬴轩不自觉的回忆起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不知不觉就沉睡了过去。
梦里,竟是再次见到了小茹。
小茹似是看到自己为她报了仇,满脸的开心。
对自己挥了挥手,一蹦一跳的渐渐远去。
……
在嬴轩沉睡之际。
胡亥带人来到了育德殿外。
在得知大哥休息了之后。
胡亥嘿嘿一笑。
“没事!我等大哥睡醒!”
说着就将三人一同押了进来。
这倒是吸引了张良的注意力。
他来到近前,先是对着胡亥行了一礼。
随后开玩笑似的问询了一下几人的身份。
韩信这次可不傻了。
若是先被那无赖老头开口。
还不知道怎么污蔑自己。
急忙抢着说了其中原委。
张良一听。
此人竟是那旬义推荐的。
自是当作自己人。
又听到那刘邦质疑嬴轩一路的功绩。
顿时上下扫视了其一眼。
摇了摇头。
“只是一张嘴,便磨平了别人拼命努力做出的事迹。”
“你这等人,也是应当受些责罚,好好长长记性!”
就在刘邦想要出言辩解之时。
萧何却是急忙开口。
他可不想刘邦再无故惹怒什么人了。
这里可是皇宫,谁知道面前之人是何身份。
“在下沛县主溥萧何。”
“因是受到了朝臣招揽,才一路来到咸阳。”
“其对太子事迹绝无怀疑,刘季也只是说了大话与这小兄弟半路拌了两句嘴罢了!”
“还请先生能大人大量,放过我等!”
张良一听,还有靠山。
“哦?那你是受了谁的招揽?”
“说来听听!”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看着他。
就连胡亥都好奇,到底谁会不远千里,招揽一个沛县的主溥。
萧何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一时骑虎难下。
只能脸色难看的说了实话。
“我~我也不知,只知道那位让我去趣阁找他!”
话语说完,场面安静了下来。
刘邦翻了个白眼。
合着自己也是倒霉,真信了他有大靠山的言语。
若是不跟着来咸阳,起码自己现在还能落个逍遥匪寇。
这下好了,自投罗网!
可身侧的张良却已经的瞪大了眼睛。
这一幕何其熟悉?
不用多说,张良便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压下心中的惊异。
再次仔细的扫视了两人。
“那他呢?”
“他也受到了招揽?”
话没说完,这次萧何便已经否认。
“没有没有!”
“那位只是招揽了我一人。”
此刻的萧何是已经顾不上刘邦了。
现在他只想自己脱身再说。
刘邦也已经不抱希望。
戳笑一声不再言语。
张良却是心思一转。
这萧何竟能让公子出手招揽,那必定有过人之处。
只是心性太软,自身难保还被一个无赖牵连。
若是公子见他时,他要求救下这无赖可就不太好了。
张良可不想和一个只会说大话的无赖共事。
况且若是在公子需要人出主意的时候,受这无赖影响,那可是得不偿失。
张良眼睛一眯。
就想出言怂恿胡亥两句。
让其将此无赖带走。
可这时,嬴轩却睡眼蓬松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满脸怒气的看着几人。
刚和小茹告别,正想着做些柔软的美梦呢,就被几人的喧闹声乱醒。
“这都是些什么人?”
“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再敢嚷嚷,看我不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