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龄石这会儿的处境确实艰难。
刘义真前脚刚刚离开长安,赫连勃勃、赫连璝父子俩就在长安城外会合。
数万拂拂人大军集结于长安城外,将长安城以北,以西两个方向围了个水泄不通。
阴沉的天空下,拂拂人大军整齐的列阵于长安城外。
远远望去,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直连天际。
长安城城头,戍守的晋军将士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弓矢弩箭严阵以待。
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丰城县侯朱龄石手持着一柄长槊,在数名将领的陪同下巡视着城头。
“报...”
一名晋军士卒匆匆跑到朱龄石跟前,朝朱龄石禀奏道:“刚刚接到武关传来的消息,桂阳公已经安全抵达武关。”
闻言,朱龄石原本板着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身后诸将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他们死守长安,准备在长安拼死抵抗,就是为了刘义真。
“都督!”
跟在朱龄石身侧的宁朔将军严纲轻声说道:“离开彭城时宋公曾言,长安若不可守可与桂阳公同归。”
“如今关中以失,只剩这长安一隅,死守毫无意义,如何做还请将军示下?”
严纲话落,余下诸将也一脸期盼的看着朱龄石。
扫了眼诸将的神色,又看了看城头那些准备拼死抵抗的年轻的脸颊,朱龄石准备坚守的心动摇了。
这些将士自宋公北伐以来,离开家乡已经一年有余。
其中不少袍泽牺牲在了这片土地上,再也回不去。
记得当初北伐之时,他曾向出征的将士们承诺,不论生死都要把他们带回去。
现在......
“都督!”
眼见朱龄石犹豫了,严纲再次进言道:“撤吧,您率大军先撤,我留下来断后。”
“不行!”
朱龄石沉声道:“我是关中主将,你们先撤,我来断后。”
闻言,严纲没有说话,和另外几名将领相视一眼。
就见得两名将领突然上前,一左一右夹着朱龄石道:“都督,得罪了。”
这两人都是军中勇将,领兵打仗可能不如朱龄石,但论起武力两人合力朱龄石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放开我!”
任由朱龄石挣扎,二人就是不放。
这一幕很快落到了守城的将士眼中,看到守城将士疑惑的神情,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朱龄石放弃了挣扎,语气软了下来,朝二将言道:“你们放开我,我率军撤退便是。”
严纲与诸将听了眼前一亮。
等二将将自己松开,朱龄石一脸怒容的瞪着严纲,沉声道:“你他娘的要给我活着回来。”
“都督放心!”
严纲洒然一笑道:“我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九条命。”
“管你几条命,老子在武关等你!”
朱龄石说着重重的给了严纲一拳,然后一挥手领着几名将领大步离开了城头。
看着朱龄石的背影,严纲决然一笑,转头看向守城的将士,大声说道:“兄弟们,我与你们死守长安!”
......
“大单于!”
渭水畔,警卫森严的拂拂人中军大帐内。
赫连勃勃、赫连璝父子俩这会儿正同一众将领商量着攻打长安之策。
一名值守的亲兵匆匆闯进大帐,朝着上首的赫连勃勃拱手禀报道:“斥候传来消息,晋军大将朱龄石于半个时辰前离开了长安,向南而去。”
上首翘头案后,身着华丽匈奴族服侍,手握权杖,器宇轩昂的赫连勃勃听了,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挥挥手示意那名通禀的亲兵退下,赫连勃勃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我本以为刘寄奴手下都是些血性汉子,现在看来也是些贪生怕死之徒。”
说着,赫连勃勃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
“大单于,下令进攻吧!”
夏国征西将军、尚书左仆射叱以鞑大声说道:“已经跑了个刘义真,可不能再让这朱龄石也给跑了!”
赫连勃勃听了微微笑道:“草原上的狼群,不会为了一只孱弱的兔子,群起而攻之。”
“朕要的是整个关中,而非一个刘义真或者朱龄石!”
“传令下去!”
赫连勃勃沉声道:“大军集结,攻城!”
叱以鞑听得愣了一下,接着便欣喜若狂的说道:“大单于,攻城交给我!”
说着,叱以鞑急吼吼的跑出了大帐,在外面大声吼道:“你们几个赶紧给老子去准备,攻打长安。”
“呜......”
“咚......”
骤然之间,急劲的军号声、沉闷的战鼓声响彻四野。
“杀!杀!杀!”
数万拂拂人大军跨着整齐的步伐,每迈出一步都要大喊一声‘杀’,如同山呼海啸般向着长安城,从容不迫地缓步逼近。
从城头望去拂拂人大军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准备!”
城头上,指挥守城的宁朔将军严纲,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刀。
近了!
拂拂人大军越来越近了。
“放!”
“嗡......”
随着严纲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刺破空气,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的向着汹涌而来的拂拂人砸下。
“举盾!”
城头下,拂拂人大军中的督战官们大声的吼着。
顿时,无数黑色的盾牌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盾阵。
“笃笃笃...”
箭矢如雨点般不断的砸落在盾牌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啊...”
好些躲避不及的拂拂人士兵被箭矢射中,应声而倒。
进攻的拂拂人大军却不为所阻,一个倒下了另一个立即补上,前仆后继踩着同袍的尸首继续向前。
“轰...”
推着冲车的拂拂人士兵,在无数盾牌手的掩护下,冲到了城门处,巨大的冲车直接撞在了城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杀......”
随着越来越多的拂拂人士兵冲到城下,巨大的攻城车被缓缓地推到了城墙边。
“嘭嘭嘭......”
攻城车上精钢打造的铁钩,直接勾在了城墙上。
躲在攻城车内的拂拂人士兵,放下了攻城车上的挡板,呐喊着踩着木板冲向了城头。
激烈的冲撞,低沉的嘶吼,原始的搏杀。
一时间长安城头血流成河,伏尸遍地,浓浓的血腥味和汗味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