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刻钟后。
已经重新穿上青衣和长裤的颜灵曦盘腿沉默地坐在岸边。
沾水的白发还未干透，一粒粒水珠顺着发梢落下。
她垂眸，
长长睫毛下赤红的眸在阴影里晦暗不定，纤长葱白的手指则轻轻摩挲着白鸿剑，似乎在思考什么。
在她不远处。
是正襟危坐坐在地上，时不时抬眼偷瞄，大气不敢出一口的陈羽。
坏，
小矮子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不知过了多久。
颜灵曦突然停下摩挲白鸿剑的动作。
她抬眸，赤色的瞳孔倒映出陈羽的身影，微冷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你过来。”
“...”
陈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死人。
噌——
泛着冷冽青光的白鸿剑发出一声嗡鸣，径直地插在了陈羽面前。
于是。
死人活了。
火烧屁股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陈羽凑到了颜灵曦面前。
“五三，找我啥事。”
颜灵曦抬眸，结果只看见了陈羽的下巴。
颜灵曦：“...”
心情突然更糟糕了。
“退一步。”
冷言冷语地让陈羽退一步后，她接着道：“弯腰。”
陈羽不明所以，但还是弯下腰来。
下一秒。
白发少女扬起白皙手掌。
啪。
一声脆响。
陈羽脸上又一次多出了一个巴掌印。
只是上次是左脸，这次则是右脸。
做完这个，颜灵曦便不在多看陈羽一眼，她低头低声道。
“我饿了，去抓些鱼，记得，多抓些。”
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切齿。
这是放过我了？
陈羽一愣，随即站直身子，拍了怕胸膛，慷慨激昂：“五三你放心，我保证把溪里的鱼抓得干干净净，让你吃得膘肥体胖！”
颜灵曦的回应是：“滚。”
...
...
颜灵曦终究还是没有吃上陈羽抓的鱼。
因为在陈羽刚跳进溪水中准备抓鱼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便席卷着云雾，从群山所在的方向滚滚而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吞噬了整片大地。
仿佛只是一瞬间。
树木，岩石，溪流，乃至整片群山和森林——
就都被着浓郁的云雾吞进腹中。
颜灵曦甚至来不及起身，就被这股突来的云雾吞下。
好在云雾虽然来的古怪，但似乎并没有危险，唯一让人不安的是，在被雾气吞噬时，一股怪异的心悸也涌了出来。
这时。
还未来得及跳进水中抓鱼的陈羽气急败坏骂了一句：“凎，雾潮怎么来了。”
“雾潮？”
颜灵曦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仿佛想要从中咀嚼出什么。
不过她马上就放弃了。
与其浪费时间瞎想，不如直接问。
侧首望向小跑而来的陈羽，颜灵曦唇瓣启合，问：“什么是雾潮？”
“减少视野，黑夜常驻，随机增加负面buff，敌人随机刷新，敌人仇恨范围大幅度增加......”
颜灵曦赤红的眸子流露出茫然。
前面的话她还勉强能理解，但后面的她是真没听懂。
简单的阐述完雾潮，陈羽又问：“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白发少女语气平静：“我都没听懂。”
陈羽：“...”
他一拍脑门。
被雾潮整急眼了，都忘了颜灵曦和他不一样，根本没玩过游戏，更别说理解这些游戏术语。
反应过来后，陈羽改用另一种说法来重新解释雾潮。
“首先是视野减少和黑夜常驻。”
“这两点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在这片雾里，哪怕是白昼，我们都不可能遇见“同命”那样弱小的祟。”
“并且因为雾气，我们能看见的东西也会变少，这个不单是指视力，像练炁士的灵觉能探查的范围也会变小。”
闻言，颜灵曦这才惊觉，自己的灵觉范围居然不知不觉已经缩小到平常的五分之一。
不仅如此。
灵觉察觉的东西也变得模糊起来。
察觉到这个变化后，颜灵曦的眉梢顿时紧紧蹙起。
这下麻烦了。
为了避免突然碰到祟，她都是尽可能靠灵觉探查四周，没想到一场雾直接将她的灵觉削弱成这样。
“然后是敌人随机刷新和敌人仇恨范围大幅度增加。”
“这两个的意思就是接下来我们只要在雾里，周围就可能突然出现祟，然后追着我们跑。”
说着。
陈羽叹了口气，一脸心塞：“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身边可能随时都会出现祟，并锲而不舍追我们追到天涯海角。”
反正游戏里是这样的。
只要是在天祟山脉的范围之内，哪怕是换地图，那些盯上玩家的祟也会锲而不舍的追杀到死。
除非是雾潮消失，或者玩家死了以及玩家成功进入天祟山脉最中心的特殊地图“大禹村”，才能消除仇恨。
不过现在穿越了，这个雾潮是不是真的和游戏里一样，陈羽也不能真的完全确定。
而且说实话。
陈羽也不知道在雾潮里祟会怎么突然出现，游戏里是突然刷新出现，现实总不可能是“咻”一声，然后也突然刷新出现在他面前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呃，这个世界里，应该有人活着离开过天祟山脉吧？
想起游戏里有关天祟山脉的各种非人设定，陈羽突然不太自信。
突地。
颜灵曦问了一个问题。
“陈羽，随机增加负面buff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我们身上随机出现一些不好的状态。”
陈羽随口道：“比如说失去视力，失去听力，身体变得虚弱什么的。”
这个出现几率挺低的，一般情况下基本不会触发。
至少陈羽玩了那么久《鬼神》，就没触发过一次。
所以他一度怀疑这条设定是假的。
不过他逛论坛时，偶尔会看见有玩家在论坛吐槽这个，所以这条设定应该是真的。
“陈羽。”
“嗯。”
“我好像看不见了。”
“哦。”
等等。
她刚刚说了啥？
稍稍回味一下颜灵曦刚刚说的话，陈羽脸都绿了。
像是被火车狠狠打了一拳，声音都变形了：“不是，五三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看不见了！！”
“嗯。”
白发少女声音很轻，仿佛随时要消散的风：“我看不见了。”
雾气茫茫。
白发少女立在雾中。
往日里透彻明亮的赤红眸子，此刻好似被蒙上一层云雾，朦胧一片。
如白发少女所说。
她，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