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稀薄，窗外暖风阵阵，携来蒲公英和香草的味道。
阳光照亮这个有些老旧的房间，裂纹斑驳的墙壁上，凌乱地张贴着几张明媚高挑女孩穿短裙露大腿的性感海报。
楚零正呼呼大睡，突然楼上传来狗叫声、女人哭喊声、床板摇晃声，他从美梦中惊醒。
“靠！大白天还这么精力充沛，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
楚零憋屈地嚷了一声，好不容易在梦里当回曹丞相，一帘幽梦就这么被搅黄了。
不过老楼就是这样，墙板跟纸糊的一样。他倒也不埋怨，在这名额有限的地下城，有得住就不错了，很多人没抽签到进入地底生活的资格，只能在地表上等死。
这是类似于地球的平行世界，时间是2777年，人类科技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本应迎来太空漫游、人工智能的辉煌文明。
但可怕的是，数百年前，来自虚空中的超凡生物入侵，世界各地引发毁灭性的灾难：
冰川融化，海平面抬升，天体坠落，寒潮爆发，太阳引力扭曲，环太平洋地震，全球地表生态失衡……
在这种情况下，科学家预测，地表已经不适宜长期居住，各国开放为核战争准备的地下城，人们抽签迁往地下避难所，构建新的文明。
这是个末日般的时代，最坏的时代。
楚零漱口洗脸搞定，趁着煮面的功夫，敲了敲自己对面的卧室。
他住的户型是二居室，这是他父母留下来的遗产。
跟他住一起的还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姐姐，据说是楚父楚母当非凡者时，在前线作战捡回来的女婴。
父母战死后，姐弟俩相依为命。不过大多数时候，反而是年纪更小的楚零在照顾姐姐。
“苏沐雪！起床！”楚零把门敲得叮咚响，心疼jiejie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见到没有回应，门也没锁，楚零二话不说把门推开，把灯摁亮。
屋里空调呜呜地吹着冷风，娇弱的冷美人四仰八叉睡在床上，被踢翻的被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素白的肌肤，以及一大片美好的曲线。
楚零愣了下，冷不丁吞了口唾沫。抛开姐弟间不该有的念头后，啪啪啪对着冷美人的屁股蛋子就是两记巴掌，怜香惜玉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苏沐雪，别装睡了，再装睡我要搔你脚丫子了。”
果然，被他这么一诈，冷美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一边揉着被拍得红彤彤的翘臀，一边嗔怒地瞪着他：
“小赤佬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
“我做了早餐，今天给你下面吃！”楚零用力咯吱她，等她气恼地抄起枕头扔过来，迅速跑掉不给报仇的机会。
没心没肺的笑声充满门内门外，却掩饰不住他眼底的一丝落寞。
楚零看了眼卧室里的闹钟，现在是早上八点。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直至冷却。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以最悲惨的方式，迎接死亡。
……
吃面的时候，两人隔桌对坐。
餐厅里照着冷白的灯光，楚零突然哆嗦了下，感觉桌底下有白嫩的脚掌伸了过来，有意无意地用脚尖磨蹭自己的膝盖。苏沐雪的脚冰得吓人，像是毛茸茸的软猫垫子一样伸进自己腿间取暖。
楚零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从小到大他都是姐姐的暖脚套、情绪垃圾桶、人肉沙袋等等，反正就突出一个工具人的作用。
反观姐姐苏沐雪，从小就是街坊邻居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小时候样样科目拿满分，收到的情书能塞满课桌抽屉，就连游手好闲的恶霸街溜子也忠心耿耿地跟在她后面叫“大姐大”。
上了高中之后，她更是年纪轻轻就觉醒称为非凡者，而且即便在非凡者当中也是精英翘楚，被各大势力所争抢。
楚零一直纳闷，自己何德何能有一个这么逆天的姐姐。直到父母临死前，告诉姐弟俩，你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楚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一对爹妈生的，难怪姐弟俩一个是天鹅，一个是丑小鸭。
“你，还剩一个月，是吧？”苏沐雪突然出声，打断了楚零的胡思乱想，语气稍显柔媚。
在外人面前她一直戴着高冷的面罩，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才会稍微展露内心深处最温暖的一面。
“别担心，你弟命大，就算去了外面的世界，也死不了。”楚零拍了拍胸膛，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尽可能让自己从对面那张绝美的脸上移开视线。
他怕看得太久，会忍不住不想离开。
——地下城的居住资格，并不是世袭的。
虽说父母都获得了地下城的居住资格，而且还作为非凡者作出过不少贡献。
但楚零作为他们的后代，并不会享受优待。
每一代人，到了十八岁这一年，都要经过一次抽签，其中一半人可以留在地下城，而另一半人则必须前往地表世界接受“试炼”。
说白了就是充当炮灰。
——地下城的生存空间和资源是有限的，养不起那么多人。
而楚零在抽卡这一方面，恰恰是个非酋。
地表上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呢？楚零根据学校里的教科书，能够大概描绘出一个冷硬的轮廓。
枯死的大地，苍白的冻骨，一望无际没有生机。
地表上的世界，又被称为灰土。
灰色的土壤，灰色的地表，灰色的世界。
野兽在那里会发生畸变，种子撒进土里无法发芽，就连非凡者也只有拼尽全力才能苟延残喘——而非凡者被公认是人类中最强大的一部分人。
就连非凡者都感到恐惧的地方，像我这样的凡人，在那里一定活不下去吧……楚零在心里想道。
悲哀和痛苦在灵魂的深处生根发芽。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人生，还剩下最后一个月。
所以，他把苏沐雪早早喊起床，想要和最亲近的人，共度最后一段时光。
这是他最后的自私，最后的贪婪，最后的奢求。
——在世界面前，我唯一拥有的，只有你。
——如果是最后一程，我希望在你的陪伴中，安详地死去。
楚零强忍住眼泪。有多少人能在死亡面前不动摇呢？并非人人都是孤勇者。
十八岁啊，十八岁本该是享受青春的美好年纪，但他却要义无反顾地奔向死亡。
这是个悲惨的世界，错误的世界！
就在这时，楚零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突然有黑雾涌现。
一本瑰丽华美的手册在黑雾中悄然浮现，掀开的书页上，飘浮出一个个绯红的字迹：
“凡人皆有一死。”
“但命运的主人不会。”
“魔女之书，在此恭迎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