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您老再坚持坚持……”
“只要过了子时，您就寿过双甲子，朝廷肯定会封您为人瑞的！”
“那可是人瑞啊，哪怕不能直接成神，也能获封爵位，让我张家跻身世家名列……”
张忍迷迷糊糊中一直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絮叨，刚想发火大骂一声，却发现自己身似千斤重，嗓子也好像被一口浓痰糊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侍奉在张忍身边的张元庆是本代张家家主，已经年近古稀，须发皆白。见张忍睁开眼睛，眉眼之间尽是喜色，招呼旁边的的侍从：“快，快给老祖宗喂福寿汤来……”
还未等张忍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从床上扶起来，半躺在高高摞起床褥上。
抬眼一看便见雕梁画栋，帷幔重叠，只是昏黄烛光让人看不真切，隐约看到门外有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但旁边却又有一身穿官袍的年轻人与之相对而站，见张忍看过去，含笑点头。
张忍低头，又看见堂屋已经跪满了几十口人，都是素衣白服，好几个妇人都忍不住掩面抽泣。
我这是穿越了，而且还快死了？
当张忍意识到自己穿越的时候，脑袋内突然一声轰鸣，过往百年的记忆像雪花片一样纷至沓来。
这个世界有神，每逢神诞国祭之时，甚至会有神灵临凡显露神迹，赐福众生。
自鸿蒙开辟，天地造化万物，便有神灵自本源中蕴养而出，天生掌握权柄，分化阴阳清浊，梳理山河水脉。又有人、妖等一切有情神灵畏惧天象，崇敬自然，便有神灵自香火执念中生出，庇土护民，消灾解难。
只是随着纪元更迭，山河更易，自然也有人、妖不服法理，不敬先祖，或是有情生灵诱惑神堕落，亦或是认领引诱有情生灵干些霍乱天地的事，但总得来说还是神道治世，歌功颂德，引人向善。
长时间的经验总结，跳脱世俗的实验尝试，自然就有谋求登临神位，超脱世俗的方法。传承百年的张家也不能免俗，在半甲子前发现自家老祖宗张忍有长寿之相的时候，就有意识的为其宣传造势，博取人瑞福德之名。成了便有先祖灵庇护，不成也能因此诰命封爵，获得进入另一个圈层途经。
人瑞需德高望重，寿高过百，本就代表着皇帝吏治清明，教化有功，一旦出现便会王朝进行封赏，标榜自身。
至于是不是使用灵丹妙药或是修行有术，自有神道法网监察。
上一次封赏人瑞还是一甲子前，那人有也不过刚过百岁。而这一次张忍靠自己活到百十来岁早已经闻名郡县之中，据说朝廷已有备案，只等今日一过就有天大封赏赐下。
挑拣了些深刻的记忆片段查看之后，张忍才明白为什么张家搞了什么人参王八汤等大补之物，让自己吊一口气不生不死的拖了半个月，感情就是想用自己命换张家一个百年前程。
孝！孝！孝！
真是孝出强大！
……
铛铛铛！
院外一阵敲钟声突兀的响起，将张忍从回忆中惊醒。
但没想到张家族长张元庆一听到敲钟声，立马跳了起来。
“成了，成了！”
“子时已过，老祖宗我们成了！”
看着张元庆的孝子行为，张忍直接一口气没上来，两腿一蹬，双眼一闭，升仙！
上一刻还欣喜若狂的张元庆，感觉到张忍的手无力滑落，颤颤巍巍的伸手探了探张忍的鼻息。
确认张忍真的逝去后，退后一步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对着门外难掩悲戚的喊一句：“奏乐！“
在这个普通人均60多岁就到顶的世界中，张忍这个岁数，怎么都算得上喜丧，按老规矩应该按喜事来办。
唢呐一响，满堂孝子贤孙放声大哭。
不理屋中的乱象，死后的张忍化作魂体从原本的身体上飘起。
“原来人死后只是这样！”
这是张忍的第一感觉，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有超凡力量的世界的魅力。
只是此时张忍有种冷风透骨的感觉，就好像是刚洗完澡没穿衣服就吹空调的感觉。
这边张忍魂魄刚刚离体，那门外穿着公服模样的年轻人，立即扔过来一道金光，将张忍笼罩在其中，这才让张忍没了凉意。
那公服年轻人将张忍安顿好后，才向两位身着黑白二色的奇怪人影行礼，又说了几句话，等他们身形慢慢消散，才朝着张忍走过来。
张忍看着他在满堂孝子身边走过，却没有任何人发现，才发觉原来人在将死之际真的可以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张兄，可还记得我？”
“没想到张兄都年过双甲，还能心貌不老，倒是让我想起来那些年我与张兄同船游玩年轻盛景啊！”
听到这年轻人说话，张忍才发现自己的魂体并不是像原身那般形容枯槁，一幅将死的骇人模样，反倒是与眼前的年轻人一般眉清目秀，飘飘然好似神仙中人物。
听了此人的提醒，张忍才想起对面是何人。
百年前，新朝初立，年轻气盛的张忍外出闯荡，在县城之中与此人相识。什么同船游玩，不过是一起在同一艏花船中喝了几场花酒，一来二去也算相熟。都说人生三大情谊，算起来两人也算是过命的老铁了。
后来张忍才知晓此人是县城中李家的公子，姓李名易，字子明，从小聪慧过人，幼识千字，还未及冠就被郡中退隐的大儒收做弟子，但是没过多久就听到此人落水身亡。
当时此事闹得颇大，整个县的花船行业都被清理了一遍，最后李家出钱在河边落了座庙，近些年香火颇盛，据说凡是家中有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只要拜了此庙，都能一改往日陋习，一心向上只读圣贤书。
现在看起来应该在李家的帮助下凝聚香火成了神，只是单凭当时的李家应该没有这样的能耐，背后说不定还有他那位大儒老师的功劳。
整理好思绪，张忍拱手道：“可是李子明李兄当前？”
“哈哈哈，张兄不必拘谨，当年你我把臂同游的时候，可是凭着一张巧嘴博得了好几位姑娘的青睐。”
“说起来，张兄逍遥阳世百年，还能与我等一同为神，我可是羡慕得紧啊！”
李易完全一幅自来熟的样子，就好像两人一起喝花酒就是昨天的事一般。
但张忍听得分明，试探性问道：“李兄说为神？”
“这百多年倒是没白活，是稳重多了，但张兄也不必与我打哈哈，半甲子之前，你张家就以万贯家财修桥补路，四处为善，为你这位老祖宗博取善名，不就是为了让你死后聚香火封神吗？”
“没想到你倒是能活，硬生生活到双甲子之寿，连阴司中都早已记录在案。城隍大人算到你今日当以人瑞之身劫满归位，我便请命来做这接引之人……”
“闲话我们后面再聊，先把今日的正事给办了……”
说着李易便神色恭敬的取出一卷法旨，其上神威重重，光明浩大，普一打开便听见一道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今有宁安府长阳郡江九县张氏忍，寿过双甲，修德行善……可封正神，以清天地……”
法旨上的神文随着宣读，化作一道道奇异的篆文冲进张忍体内，在即将彻底扎根在识海深处的时候，张忍体内却突然迸发出一道金光，将还未成型的封神符篆吞噬，并传出一道混沌的声音在张忍心中回响。
“太初有道，神与道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