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之地,一处寂静的山林之中。
崇山峻岭的掩护下,没有人知道这里会有一方不为人知的天地。
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居然就是恶名昭彰的血衣教的总坛所在。
夜色来临之时,丛林之中静悄悄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紧张和压抑。
这种气息来自于总坛之中最深处,也就是教主萧雨夜的居室。
每逢夜晚到来之时,他胸中沸腾的血液仿佛随时都要燃烧起来一眼。
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杀。
自从他从浊清寺看过那本经书之后,每当他杀一个人,他心中的杀意就愈发难以抑制。
而每当他杀死一个高手,他的武功就会发生让人难以置信的进步。
当然,这种进步伴随着危险。
传说当一个人的武功高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他就会失去所有理智,变成一个只为杀戮而生的杀人狂魔。
他不想变成这种人,但现实却由不得他不杀。
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把所有的坏事全部都强加在他的身上。
只要是坏事就一定是坏人做的。
这是绝大多数人理所当然的认知。
山风吹拂,草叶微动。
但那种压抑却依旧难以久久散去。
萧雨夜扶额坐在床沿,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服侍,也没有人敢服侍他。
至少夜晚没有人敢。
因为一到晚上,他就会莫名发狂,狂性大发之时,非要大开杀戒不可。
他害怕夜晚,同样也难以入睡。
在他居室周围十里之地不能听见一处声响,不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
否则他就会失去理智,将那个闯入他领地的人格杀当场。
血衣教众自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几乎教中事务都是几位长老在安排,萧雨夜这个教主只是名义上的领导者而已。
这一日,几位长老又坐在一起,讨论着血衣教接下来要做的事。
就在他们各执己见,争吵不休的时候。
一个矮小的人影走了进来。
他们顿时闭上了嘴巴。
这个人不是长老,但地位却在所有长老之上。
血衣教有四大杀神。
除教主以外,还有胡三太爷,恶毒夫人施大娘,以及施大娘的儿子恶毒童子施小宝。
此人就是地位仅次于教主的胡三太爷。
可以说,除了教主以外,胡三太爷的武功是最高的。
而且有一次萧雨夜狂性大发之时,还是其他三位杀神合力制住了他。
所以,教中没有人敢在胡三太爷面前放肆。
几位长老纷纷起身,拱手说道:“见过胡三太爷。”
胡三太爷用手抚须,笑眯眯地说道:“吵啊,怎么不吵了。”
说着话,他坐了下来,幽幽地看了这些长老们一眼,说道:“你们是害怕教主听不见你们的喧闹声,找不到你们是吧?”
几个长老一听这话纷纷慌了神,说道:“我们哪里敢惊扰到教主,只是事出紧急,我们也拿不定主意。”
“不就是浊清寺玄虚观联手武林人士准备讨伐我们血衣教吗?慌什么?”胡三太爷气定神闲地说道。
“胡三太爷您武功高强,自然是不会害怕,可是我等却是害怕极了。”长老们说道。
“行了,有教主在,即便是浊清寺玄虚观倾尽所有高手,那又如何?还不是一副副冢中枯骨罢了。”胡三太爷说道。
“这话倒也对,可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真的就成了魔教了。”一位长老面色迟疑地说道。
“是魔教又如何?”胡三太爷说道,“反正我们的名声已经臭了,何必要在乎它会不会更加的臭不可闻。”
“我们前任教主创立血衣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作恶,而是为了创立一个属于契丹人的国家。”一位长老说道。说完,他才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差点忘了,您是汉人。”
“契丹人也好,汉人也罢,只要我们都是血衣教的人,就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区别。”胡三太爷冷冷地说道。
说完,他站起身来,朝着萧雨夜的居所走了过去。
几位长老连忙拦住他,说道:“胡三太爷,您是老糊涂了,那边可是教主所在的地方。”
“老夫有要事要和教主商议,你们不必多言。”胡三太爷淡淡地说道。
说完,他推开众位长老,朝着那处寂静又压抑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就会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和刺骨逼人的杀气更甚一分。
可是他面对这样的杀气,依旧面不改色。
直到他走到门口之后,只听见一声长啸,一个满眼猩红,浑身弥漫着可怕血雾的男人冲了出来,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向着胡三太爷杀了过来。
胡三太爷从容地伸出手指,微微弯曲,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打了几下萧雨夜的周身的几个穴道。
只见刚才还弥漫着的血雾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发狂的萧雨夜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对着胡三太爷说道:“多谢了。”
“不用谢,我是来送信的,把信交给你以后,我就离开。”胡三太爷平静地说道。
“信?”萧雨夜一脸疑惑地说道,“谁会给我写信?”
“你的老朋友。”胡三太爷说道,“杨三爷。”
听到这三个字之后,萧雨夜原本平静的脸上忽然也布满了杀意,那周身的血雾又再度弥漫了起来。
好在他自己即使抑制住了心中的杀意,说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我知道,但是这一回,我不得不提起他。”胡三太爷将一封书信交到了萧雨夜的手上,然后双手背在背后,晃晃悠悠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萧雨夜的眼神复杂极了。
他知道胡三太爷是杨伯年的人,可是他却不得不用。
因为人才难得。
他不能确定胡三太爷是否真的对他忠诚,但是他可以肯定,胡三太爷从来没有害过他。
萧雨夜满脸复杂地拆开信,打开信纸看了几眼。
这封信是杨伯年写给他的,信的内容是邀请他前往玄虚观山下,一起喝酒赏梅。
当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因为萧雨夜不能不去。
只因为书信上看似平常地提到了一个人,一个小女婴。
所以他必须要去。
他到达玄虚观的那一天恰好也是一个夜晚。
月光照在山下的石亭之中,梅花也开的正好。
夜风似乎赶走了他的几分烦躁。
石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
那个邀请他的人此时正坐在石凳上,悠然地欣赏着梅花。
萧雨夜看到那人,顿时就要失去控制,不顾一切地杀死这个人。
可是他收手了,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不能。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妇人,在妇人的怀里还抱着两个小男孩。
这个妇人他认识,或者说他和这个妇人是名义上的夫妻。
这位妇人手里抱着的也是他名义上的两个儿子。
当他看到这个妇人和两个孩子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女儿还在杨伯年的手上。
所以他不能杀杨伯年。
抱着孩子的妇人自然是月云珠,此时的她已经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虽然她落魄到这个地步,脸上依然带着几分桀骜,但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挥之不去的憔悴。
她先是看了一眼坐在石亭中的杨伯年,然后幽幽地朝着萧雨夜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等的人来了。”她开口说道。
杨伯年笑着伸出手,像招呼一个老朋友一样,对着萧雨夜邀请道:“贤侄为何还不进来陪我喝几杯?”
“喝酒随时都可以,但是你今天找我来不是为了喝酒吧?”萧雨夜冷笑着走进石亭,说道。
杨伯年笑着说道:“我是来找你做一个交易的。”
“什么样的交易?”萧雨夜说道。
杨伯年笑着指了一下站在外面的月云珠,说道:“萧夫人和两位公子就在那里,贤侄为何不去看看?”
“我有什么可看的?夫人是你的夫人,孩子是你的孩子。”萧雨夜不耐烦地说道。
杨伯年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玉箫,萧雨夜看到这根玉箫之后,双眼睁得滚圆,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此物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你和她到底是夫妻,不过你们之间却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她喜欢什么,你也不知道。”杨伯年幽幽地说道,“她出生名门世家,又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自然是对这风雅之物甚是喜欢,所以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
“我记得这是你父亲的东西,对吧?那要是丢了一定会很着急。”杨伯年说道。
说完,他将玉箫递给了萧雨夜,后者赶忙夺了过来,仔细地看了几眼。
当他看到玉箫上面刻着的一行小字的时候,表情怪异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他将玉箫上的小字指给他看。
杨伯年笑着说道:“这是我送给两位的礼物,祝两位以后白头到老。”
“潇潇冷雨随风夜,云遮月牙伴泪珠。”杨伯年喃喃自语道,“这也算是两位的定情诗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萧雨夜咬牙切齿地说道。
“其实我就是想和你换一换。”杨伯年说道。
“换什么?”萧雨夜问道。
“你有女儿,我有儿子。”杨伯年说道,“可是我并不缺儿子,却想要个女儿,所以不如将你的女儿送给我,然后我把两个儿子送给你如何?”
“这不可能!”萧雨夜一口回绝道。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想想看,一个美娇娘,还有两个可以继承你的一切的儿子,有什么不好?”杨伯年说道。
“我不要什么美娇娘,也不要什么儿子,我只要我的女儿。”萧雨夜说道。
“那可由不得你了。”杨伯年幽幽地说道。
说完,他忽然高声呐喊道:“大魔头萧雨夜来救他的妻儿了。”
话音刚落,几百个人从远处冲了过来,将萧雨夜团团围住。
月云珠和两个孩子也被人控制了起来。
所有人都一脸愤怒地看着萧雨夜。
万般无奈之下,萧雨夜只能一个纵身逃离了玄虚观。
而众人也咬牙切齿地看着人群中的母子。
只有杨伯年一脸气定神闲地品着美酒,欣赏着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