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下。
小橙子看到少爷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顿觉一个月来的辛苦值了。
“感谢诸位对我的信任。”
楚陌脸上多了一抹笑意，面朝众人：“我的第一道命令是，年龄超过四十五岁的人出列，到右边自成一个方阵。”
下方众汉子不明所以，隐隐多了一丝担忧。
东家会不会嫌我们年龄过大，要遣散回家去？
心里这样想着，动作并不慢，很快就单独聚集了近三百人。
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高台，惴惴不安地等着东家宣判命运。
却见楚陌转头对魏刚道：“他们就交给你了。”
“是，东家！”
魏刚挺直身形，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关于这群人的安排早有商议，年龄超过四十五岁的汉子们，在沙场冲杀明显体力吃亏，全部编入后勤队伍。
后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们需要保障粮草、辎重的押送，对作战能力也有一定要求。
是以，会与其他人一同训练。
此外，在楚陌的计划中，斥候队伍全部从老卒里面筛选，全权交给顾大牛负责。
“我的第二道命令是……”
楚陌再次开口：“由顾大牛担任全军统领，除后勤队伍与村里的护卫队外，全部听他指挥。
“顾大牛，你拟订的伍长、什长、百夫长名单好了没有？”
不用多说，目前的小头领皆是老卒担任。
要是以后发现新人中有能力出众的，再做提拔。
“少爷，都好了。”
顾大牛取出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堆名字。
别看他身材魁梧，修为也不低。
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盲。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要识字、写字，充当先生的是小橙子和青儿。
“你这字……”
楚陌看到那些蚯蚓就头疼，懒得伸手去接：“你自己来宣读。”
花了一炷香时间，各级小头目就位。
做完这些，队伍就有了严密的架构，透出几分正规军的雏形。
汉子们想着，接下来就该给大伙儿发放兵器了吧？
岂料楚陌粉碎了他们的念想：“第三道命令，所有人立刻解散回去，背上被褥再来校场集合，限时半炷香。”
嗯？
此言一出，别说下方那些新人，饶是顾大牛与魏刚都摸不着头脑。
“是！”
场中安静了片刻，众汉子反应过来后拔腿就跑。
“你们也去准备。”
楚陌回头看向身后二人，顿了顿又道：“刚子哥等一下，你安排五十名护卫成员值夜，守护好村子和作坊，剩下的人全部带出去。
“明天再让他们互换。”
魏刚领命：“是，东家！”
在规定的时限到来前，一千多汉子去而复返。
只见他们每个人背着一个大包袱，如同先前的小橙子一样。
“我看人已到齐。”
楚陌振臂一挥：“出发，目标红树林。”
在场众人里，绝大多数汉子来自外地，听到这话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少数邻县的汉子，不约而同面色微变。
似乎‘红树林’三个字能令人胆寒。
原本，那里只是一座普通山谷，连名字都没有。
直到八十多年前，大楚与虞阳国大战，红枫林便是一处战场，据说那一战死伤数万人，杀到流血漂橹，土地变成血红色。
后来有人移栽树苗来此，试图化解血腥气。
效果的确达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腥气渐渐消散。
但那些长大的树木，无论春夏秋冬叶子都呈一片血色。
这便是‘红树林’名头的由来。
再过数十年，树木被砍伐严重，又无人敢在附近居住，索性把此处当做了坟地。
譬如去年水灾，死人无数。
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都被拖到红树林葬下。
日积月累下来，那里的坟头少说数千之多。
因此，红树林还有另一个叫法：
乱葬岗。
……
夜色下，一条火把长龙蜿蜒前行，队伍开拔不久，关于红树林的传说很快被众人知晓。
“什……什么，我们要去乱葬岗？”
“大家别乱想，应该只是路过吧，最多逛一圈就回来。”
“逛一圈吗，你说东家为什么要我们背上被褥？”
“小三子，我们不会要睡在乱葬岗吧？”
“这很难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啊，那怎么办？”
“要不趁走得还不远，哥几个回沧溪村？”
“回去？你莫不是忘了东家说过，违抗军令定斩不饶。”
“算了……当我没说过。”
“兄弟别怕，我们有一千多热血男人，聚在一起阳气十足，就是恶鬼也不敢近身。”
“小三子说得对，咱们人多，怕他个鸟。”
“……”
一名什长听到这里，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没卵的怂货，区区乱葬岗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想当年，老子和北狄蛮子拼刺刀，一场大战打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战斗结束后困得不行，直接在尸体堆里睡觉。
“还别说，那一觉睡得真她娘的舒爽。
“像这种操作只能算稀疏平常，大部分边军都经历过。”
众人闻言，情不自禁向什长投去崇拜的目光。
“从现在起，谁再说怕鬼，就自己滚出队伍。”
什长王霸之气绽放：“老子麾下不要怂货，丢不起那个人。”
类似的对话，几乎在每个小队都有发生。
队伍最前方。
小橙子也在询问：“骚爷，咱们真要睡在红树林？”
楚陌瞥了这货一眼，反问：“你说呢？”
小橙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再次问道：“骚爷，你说……世上有鬼吗？”
说起来，还真怪不得他。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受限于眼界和见识，大多都信鬼神之说。
“你怕鬼？”
这一次，楚陌问得直截了当。
“不……不怎么怕。”
小橙子缩了缩脖子，明显没有底气。
“哈哈哈。”
楚陌哑然失笑：“鬼有什么好怕的，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人心？”
小橙子若有所悟，久久无言。
他突然发现，少爷说得好有道理。
自他记事以来，常常听到的都是：某个地主害死了人，某个恶霸害死了人，或是某个狗官害了谁谁谁一家子。
好像还从未听说过，村里有谁被鬼害死了。
跟在一旁的顾大牛和魏刚，一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