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衙役面无表情地看着师爷挨打，无人敢吐出一个字，甚至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今日之事他们虽是奉命行事，也算帮凶。
性命之忧说不上，可前程都握在柳世子手里。
哪敢再有丝毫冒犯？
村民们则觉得泄愤，纷纷起哄，让陌哥儿不要停手。
他们长期被当官的欺压，今天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楚陌甩了师爷一巴掌，心情莫名好了不少，狗官脸上的肉多，手感还算不错。
“你不是只给我两个选择吗？”
楚陌把自己代入仗势欺人的戏份，嘲讽道：“我可是记得，你们要拆我的作坊，强收醉仙楼，还要把我问罪入狱的。
“你还说我是随手就可碾死的蝼蚁。”
师爷顾不得疼痛，只管磕头。
“楚公子，我错了，我才是蝼蚁！
“求您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小的愿为先前的冲撞向您赔罪。”
楚陌没有理他，转头看向柳无相。
“怎么说？”
“陌哥不用问我，全权交给你来处理。”
“那行，我就不客气了。”
楚陌回过头来，扯住师爷的头发问道：“你说愿意赔罪？”
“是的，小的愿意。”
师爷眼前一亮，看到了活命希望，忙不迭点头：“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楚公子有吩咐，莫敢不从。”
楚陌微微颔首。
他沉吟片刻，道：“我这人不像你们那样没良心，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为难别人。
“你们不是勒索了我十五万两银子吗？
“现在滚回去给施长德带话：
“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天黑之前给我把十五万两送回来。
“告诉施长德，别想着逃。
“他若敢逃，不仅施家全族要倒霉，还有他的知府妹夫也别想好过。”
师爷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他娘的开口就敲诈我们十五万两，还说不为难别人？
这脸皮之厚，当真无人能敌。
师爷只觉心在滴血，要想凑出这笔银子，近日那些乡绅豪族的孝敬全拿出来都不够，得自己贴老本才行。
可他不敢说半个不字，点头如捣蒜：
“楚公子放心，我们一定照办。”
然而，楚陌的要求不止于此。
他盯着猪头般的师爷道：“我没记错的话，三天前送了一张清单给施长德，你们好好算一算，醉仙楼停业这几天损失了多少？”
师爷脸色发苦：“没问题，我们一定补上。”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
谁知楚陌把柳无相拉了过来：“想必我柳兄弟的身份，不需要重复介绍吧？
“他从京城来我这做客，却因你们受到惊吓……
“补偿方面你可明白？”
师爷红肿的双颊发黑，无法拒绝。
“都是应该的，我懂！”
他从漏风的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
楚陌满意点头，抬手指向四周的家丁：“这些壮士，都是为大楚保家卫国的英雄，每一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如今他们在忠勇候府做事。
“侯府的俸禄可不低，每月百贯钱是有的。
“你看他们的样子是不是很威风，所以这出场费……莫要忘了。”
师爷听后连脖子都黑了，奈何不具讨价还价的资本。
“我都记下了，楚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楚陌转身挥手：“赶紧滚吧，快去快回，别耽误我们吃晚饭。”
师爷这才起身，抱拳朝周围鞠躬退走。
他大概算了一下，姓楚的这一竹竿下来，至少得搭进去三十万两银子才能脱身。
楚陌那边就不说了。
柳无相单是一个世子身份，没有十万两哪能摆平？
那群家丁的百贯钱月奉，自然是假的，却要当作真的来计算，且只能多不能少。
这一笔巨款，以施长德的性子，至少要让他承担一半。
他大爷的，少说三五年白忙活了。
师爷出了沧溪村，命人把来时乘坐的马车拆了，骑马奔行，他必须得抓紧时间，赶在天黑前往返一趟。
“陌哥，你真够意思！”
柳无相一张脸笑开了花，他真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好处。
这对他一个手头拮据的少爷来说，无异于凭空发了一笔横财。
事实上，即便楚陌不考虑他，柳无相也没什么怨言。
有制冰之术在手，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日进斗金，有花不完的银子。
“多谢楚公子！”
众家丁也是笑逐颜开，纷纷抱拳致谢。
自家少爷与楚陌之间的关系，他们看在眼里，知晓其为人豪爽，这几天没少用醉仙酿招待大家。
但从不曾想过，楚公子会为一群下人争取福利。
柳无相的性格他们知道，纨绔归纨绔，绝不会把手伸到下人身上捞钱。
是以那份出场费，就是意外之喜。
经此一事，众家丁对楚陌的好感大幅度提升。
“好了好了。”
楚陌大手一挥，豪气道：“大家先去休息，晚上收了银子一起喝酒吃肉。”
“好嘞！”
一群汉子放声大笑，走路带风。
苏浅月安顿完村民回家，带着几位妇人准备晚上的吃食。
楚陌则与柳无相来到小溪边。
“你爹任工部尚书多久了？”
这事儿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反正两人熟悉，索性直截了当问出。
“呃……”
柳无相尴尬地笑了笑：“陌哥，并非我有意隐瞒，就是我觉得老爹的官衔没有爷爷的侯爵威风，出门一般都懒得说。”
楚陌：“……”
他对这小子有了新的认识，果然是个正经的纨绔。
柳无相不等催促，主动解惑：
“我爹担任尚书之职不到两年……”
随着他的讲述，楚陌终于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老将军柳破山镇守北疆边关期间，其子柳晗一直随父征战。
六年前忠勇侯卸任，柳晗跟着回家照顾老父亲，在工部担任一个芝麻小官。
之所以选择工部，是因为：
工部那群胆大包天的蛀虫，连制造军械的银钱都敢贪污，发到边军手中的辎重，常常偷工减料，不顾将士们的生命安全。
而柳晗的背景足够震慑住一部分人，才让他们稍有收敛。
直到两年前，西陵大军入侵。
六皇子事件后，楚皇突然意识到，若边关再起战事，他居然无人可用。
这才顶着压力把柳晗升到了工部尚书。
一方面算是安抚柳老将军，彰显天子恩德。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某一天需要时，还能让柳晗披甲上阵，为大楚领兵杀敌。
“原来如此。”
楚陌摇了摇头，难怪自己不知工部尚书换人一事。
同时，亦感到有些悲凉。
柳家为大楚社稷付出了太多，就连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都要为接济边军而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