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想到吃一个晚饭的功夫，夏莎的情况就好了这么多！——你说啊，是不是那些神明真的开始做事情了？”
坎瑟一边这么喋喋不休地问着，一边把腿伸进露天温泉里面试水，又同时把身上的毛巾轻轻拿下来。
夏玑呆呆的，她还在回忆刚才和德库拉跳舞的感觉。说实话，自己从来没有学过这样的记忆，而他竟然连笨拙的舞步都配合得如此精准，除了恋尸这个不能原谅的癖好，夏玑真有些迷上他了。
当然，在坎瑟眼里，她就是一副因为疲劳而没睡醒的样子。手臂被强制拉过去，整个人差点跌到温泉里面。
“诶，话说，你的那个附肢没有问题吗？”
“啊？呃……哦。我把它改装了一下，再加上机械眼球，它不是有自己的意志了吗？就像这样！”
只见那个从来就是依附在她背上的机器人把双腿紧紧嵌在地上，随即又是一阵蠕动声，原本插在夏玑脊髓中的触须缓缓地被抽出，又迅速收进机器人里面。
她看着璇玑图跑到一旁待机，这才慢慢泡进温泉里面。
这时刚刚是阵雨间歇，那短暂的休息时间。温泉旁边是发出柔和黄光的魔力灯，四方全是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泥土的香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感觉。夏玑本来还担心下过雨温泉不开，没想到魔法这么万金油，连温泉都可以保护。
还没有把身上都洗遍，却只见那边闪着灯的木格门被一下划开，有两个身穿锦绣的女侍翩翩趋来，手里面端着两木盘子的菜，浮到水面上，轻轻一推，就往这里漂来。夏玑一看，木盘子上面还有几个小碟儿，里面装的是炸虾和蔬菜沙拉之类的东西，还贴心地给每个人的盘子里面放了一壶清酒。
“这是什么？不怕翻掉吗？”夏玑轻轻点了点那木盘子，在水上面一摇一晃，感到很危险的样子。
“这叫温泉流觞啦。”坎瑟用筷子点停那木盘子，夹了一点蔬菜送进口中，“鲁克尼威以前有个习俗，在三月过节的时候要把酒杯和菜盘子放在小溪里面，流到谁的面前谁就把酒菜吃掉——后来谁还有时间玩这个？不过在鲁克尼威的东边的一些地方还保留了下来，然后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夏玑觉得，这个和中土联邦在七夕节的时候，用鲤鱼驮着花酿酒作为彩头有一些相像，也就不那么隔了，也夹起炸虾吃了一口。果然，只要妹妹的身体好了之后，吃什么都会显得更加美味。
“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也是最近看来的？”
“那可不是！”坎瑟早已搜刮得干干净净，喝得微醺，把木盘子放在温泉旁围的岩石上，“说实话吧，这可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啊！！”
“梦想？”
“当然啦！小时候，我妈带我来王都的时候，我就和她说，我以后也要当圣女，等到立了大功，被送到疗养院里面来，就吃这地方的炸虾。她说她也想来。”
夏玑突然很好奇。她发觉自己对坎瑟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她只知道巨蟹圣女的坎瑟，只知道新技术部的坎瑟，而现在——坎瑟是朋友吗？那朋友的坎瑟又是什么样的？
“你的妈妈？”
“嗯。不过她也没能到这边来。”她轻轻嘟嘟嘴，“真是的，年纪那么大了还要上战场，结果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对不起哈……我说起她……”
“咱俩没关系啦。换句话说，我现在就完成了我妈妈的夙愿哦。这样她也会很开心吧——”坎瑟突然站起来，她的双眼瞪得很大，两手紧抓住夏玑的肩膀，“等等，你是那个岩下操机的转世吧？也就是说，人是可以转世的吗？”
“是……是啊……”夏玑反倒被吓了一跳，她也没这个胆子隐瞒，“艾德拉斯叔叔的额头上有个圆形的伤疤，他说他就是被爆头之后，没有转世成功，又被严露送回到这个世界来的。”
坎瑟一下子跌坐在温泉池里面，夏玑要仔细稳住才不让自己的木盘子翻掉。而身边的少女脱力地把头靠在石头上面，虽然在笑，但脸颊上有清晰的两道泪痕。
“你……你怎么了……？”
“我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说实话，我遇见你，或者说我能在你这里得知转世的消息，我很开心……我那种论调实在骗别人，也是在骗自己——不，也不能这么说，总之就有一种重负突然被卸下来的感觉。”她又惊喜地抓住了夏玑的肩膀，“你能知道吗？我的妈妈还在另外一个世界活着，说不定还活的好好的，说不定我还有机会见到她！”
夏玑很熟悉坎瑟之前的一段话，但是她对于现在对方的动作，完全是一种宕机的状态。她看的番不少，而那些番里面基本上都有坎瑟这样的角色：孤独地长大，却有一颗坚强的内心，说说笑笑，把真正的痛苦隐藏得很深——现在才发现这都是骗小孩的，说不定那些人所谓的内心也是在麻醉自己和自我感动。像坎瑟的母亲带给她的痛苦，又或者妮娜和菈妮带给希克菲忒的痛苦，再怎么抹淡也不可能失去本来的颜色。
说实话，去和不可调和的恋尸癖在夕阳之下共舞，也蛮痛苦蛮挣扎的。尤其是知道这个人是魔王军的夜蝠王，也知道这个人一定没有安什么好心，可是和他面对面的时候就有那种安心的感觉，就有那种焦虑消失的感觉，而这种挣扎还不能给任何人说——痛苦啊！！！
“这样真是太好了。你最爱的妈妈还在我们这个世界努力活着。”她咬紧牙关，自我麻醉地拍拍坎瑟的后背，“这么说，她也快七岁了吧。”
坎瑟没有多说，她只是微笑着说，再泡会泡晕掉的，就拉着夏玑一起去陪夏莎了。
夏玑掏出手机，点开那个APP，发现在【觉悟不足】底下加了一个空着的条，在条的左端，有一些些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