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壳？”沈一皱了皱眉。
她看向被于镇长拼了老命拦下来的老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咋回事？咋回事？”
这时候，远在花生田另一头的龙老板和付元江才姗姗来迟。
于镇长拽着快气疯了的老何，艰难地解释了起来。
龙老板听罢，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花生，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他哎了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当什么事儿呢！”
“这么点儿小事，看你气得那个样子。”他不耐烦地瞥了眼老何。
“不就几颗紫晶壳吗？这玩意儿老早就卖不出价了，这样，你今年地里的紫晶壳，我按照往年两倍的价格给你收，行了吧。”
一听这话，老何顿时不气了，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
“真，真的？”他脸上露出笑来。
这话，龙老板就不爱听了。
他拿开嘴里的雪茄，骂道：“我老龙家啥时候骗过你们？老子缺这点儿钱？”
老何一下子笑开了花来。
一边摇头一边激动地朝龙老板鞠躬，“谢谢龙老板！谢谢龙哥！”
“行行行，地里的事你就别管了，今天你这地我们要采点样，没你的事儿了。”
“好好好，专家，老板，镇长，你们随便采！谢谢龙老板！”
老何乐颠颠地走了。
沈一这才有机会发问，“他说的紫晶壳，是什么意思？”
于镇长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凑了过来。
“这所谓的紫晶壳啊，其实就是你拔出来的这种病株结出来的果实。”
于镇长把另一株正常的植株拿过来，摆在有虫的植株旁边。
两者的区别一对比便十分明显了。
沈一拔出来的植株，没有花生根瘤，而且根系相比之下更细弱，颜色也呈现和成熟花生仁一样的灰白色。
整体植株也比较低矮孱弱，开花更是只有孤零零的三朵。
于镇长道：“这些虫子，你们别看长得吓人，但其实没什么危害，一离开土就全死了，也没有传染性。
“但是，却是紫晶壳形成的必要条件。这些虫子以花生的嫩壳为食，每年到这个时候，花生开始下针结荚的时候，它们就会爬到刚钻进土里的花生上。
这个时期的花生表面刚刚开始木质化，还比较嫩，它们就会爬过来吃掉这些嫩壳，然后它们就开始像蝴蝶一样结茧。
等到一个月之后，花生成熟的时候，它们也就成熟了，就会开始蜕壳，褪下的壳就会变成我们收来的紫晶壳。”
“那它们蜕壳之后呢？会变成什么？”
“这个……”于镇长扣了扣脑袋。
“就不知道了，这种病变的植株太少，我们也只是偶然才发现这些虫子的，没人亲眼见过这些虫子蜕壳。”
沈一埋头，盯着两株不同形态的花生发愣。
她又问道：“既然知道了紫晶壳形成的原理，你们没想过量产吗？”
“不可能，物以稀为贵！”龙老板嗤笑道。
于镇长用力咳了两下，“这……这也是一个原因嘛。
“不过就算我们知道紫晶壳是怎么来的，也没办法量产。因为这些虫子根本就不会爬到其他植株上。
“即便是我们人为把这些虫子转移到其他嫩壳上，最后它们也没法破茧，最后形成的‘紫晶壳’也是不透明的，只是紫壳的花生而已。”
“那你们有这种不透明的紫晶壳吗？”
这回，龙老板像是被问烦了，语气颇冲，“你要这玩意儿干啥？这跟土质有啥关系？”
于镇长连忙打着圆场，“有有有，就在我办公室里，我一会儿就打个电话给小胡。
“那个，咱们还是继续采样吧？”他试探着问道。
沈一之前就已经采完了，于是站起来身来，“这一块地差不多采完了，咱们再去其他地里看看。”
“对了，于镇长，你们平时给花生浇水都是引的平湖的水吗？”
“对对，那肯定的。”
于镇长笑了起来。
“不然我们这地方干旱少雨的，哪种的了花生啊。不仅仅是种地浇田，咱们镇子里日常生活、饮水，也都是从平湖牵了管道过来的。”
“难道……和平湖的水也有关系吗？我们之前找人来测过，平湖就是普通的地下水。”
沈一笑了笑，“影响作物生长的因素很多，咱们既然是来解决问题的，那还是一次性查勘得全面一些为好。”
此言一出，于镇长顿时比了比大拇指。
“不愧是大公司，考虑得就是周到。沈助理说得对，那下午我就带两位去平湖看看。”
龙老板插口说道：“我就不去了吧，老于，下午还有生意要谈呢。”
付元江和沈一对视一眼，也跟着开口道：“哎呀，沈助理，我还是感觉有些晕乎，中午我在旅店休息休息，下午你一个人能行吗？”
“可以，付老师放心。”沈一点头。
一行人就继续往另一块田走去。
穿过老何家的田地，越过公路，就是那位胡老头的地盘了。
不过他们的目标是更深处，另一户人家的田。
走到半途，沈一突然感觉背后一阵恶寒，她扭头望去。
只见老旧的土房前，
一个老人，
一条黑狗，
正凝视着沈一。
黑狗前身低伏，獠牙半露，黑色的眼睛隐隐有些紫红的反光。
老人两眼无神，表情木讷。
沈一紧了紧拳头，正欲收回视线，却突然看到了什么，猛地一凝。
刚刚……
似乎有几条紫红色的细小触手从那个老人嘴里探出来？
沈一用力闭了闭眼，再看过去。
老人已经转过了身子。
连黑狗都悠闲地趴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花生病患者？
沈一追上于镇长，指了指老人，“那人就是你们所说的老胡吗？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于镇长正愁路上没话聊呢，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点头。
“对，他就是老胡。得了花生病的都和他差不多，习惯就好。但是他也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怪人了。”
“怎么说？”
于镇长看了眼龙老板，见他没什么表情，便打开了话匣子。
“胡老头也是我们爷爷那一辈的人了，九十多了。他得花生病早，二十出头就开始了。
“但是吧，镇上那么多人，就他一个，病好了之后，死活不卖花生给龙家了。
“奇就奇在，他那地里，莫名其妙的紫晶壳出得格外多，当年把龙叔，就是龙老板他爸，给气的呦。三天两头往他那儿跑，闹了不少笑话。
“所幸是咱们现在不卖这紫晶壳了，不然……”
于镇长说着摇了摇头。
“那他种这些花生干什么？他有另外的售卖渠道吗？”
“那谁知道，也没见他往外卖过……”
于镇长话说一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龙老板突然开口打断。
他双眼放空，表情似是在回忆，但隐隐间又透出些恐惧。
“他吃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