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先祖，孙坚死了吗？”
扁圆的玉芯被张雪握在手心，长长的流苏绕过手腕被压在身下，她半躺在床上，两只腿悬在边抖动，心绪纷乱复杂，难以解读。
“没有。”张良简单地回了两个字，此时不宜多说，言多必失。
“先祖，刚才的故事......”
“《礼记》中有一句话，父之仇、弗与共戴天。”
“为什么？”听着张良的声音，张雪呢喃道，“因为有心无力？因为差距悬殊？因为命中注定？因为......”
张雪语无伦次，说得话让张良头疼不已，连忙打断道：“停下！”
张雪闭上了嘴，心中一片沉寂，贾诩的故事引出来两个问题，为什么要报仇？她能报仇吗？
“报仇不仅仅只是报仇！”张良厉声道，“而是为了伸张大义于天下！”
“你父与孙坚平级不是你不放弃报仇的理由！你父无罪却被孙坚诬蔑而杀才是你报仇的原因！”
张良的气愤声音瞬间让有些消沉的张雪从床上弹起，正坐起来。
“今汉室衰危、帝星黯淡、权臣当道，州牧、太守如若诸侯，均力功争强，胜者为右！天下动荡！秩序混乱！礼节无存！上无明天子！下无贤诸侯！”
“当此之时，正义得不到伸张！公平得不到维护！那么便会滋养出不断的邪恶！”
“当天下人看到孙坚滥杀无辜而没有任何代价之时，那么这种行为就像是种子一样埋藏在大家的心中！迟早有一天会发芽结果！会使得天下之人的邪念欲增！到那个时候，要想社会再井然有序便是难如登天！”张良亲身经历过秦末，他明白规则的重要性，孙坚无异于是在破坏规则，当规则受到践踏之时，那么灾乱也将由此开始。
或许规则本身就不合理，但即使是再不合理的规则也好过没有规则，若是没有办法改变规则，那就遵守规则好了，直接践踏规则，在张良看来不可取。
“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张良沉重说道，“难道你要放任天下陷入动荡吗？难道你要坐视秩序一直混乱吗？”
“此仇即为私仇，亦不失为国仇也！”
在张良的话术下，向孙坚报仇成了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仿佛张雪不去报仇就是天理不容。
“我......”听着张良的话，张雪默默地下了头，虽然她没听懂，但是她觉得很厉害、很有道理。
“怎么了？”不知何时，郭霞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向孙坚报仇，有什么意义吗？”张雪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当然有啊！”郭霞脸上挂着笑容，用手捏住张雪的下巴然后举起，就如同顾逆对她做的动作一样。
“我们可是在重建社会秩序，伸张大义于天下，将公道示以世人，还怨者一个清白。”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个句式不同的话在张雪听来十分地有气势。
张良的话听完她只觉得心潮澎湃，郭霞的话听完她只觉得很爽，莫名地爽。
‘原来我做的事情这么高义啊！’不知不觉间，张雪的心境发生了改变。
张良看着郭霞，有个问题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既然郭霞会弓术，为什么不指出张雪的姿势错误呢？是知道看了些什么吗？
......
“全军修整！”时至寅时，鲍忠和马超两人带着军队已经来到了孙坚大营外，迷雾已经散去。
当鲍忠和马超走进营帐之中的时候，孙坚、刘岱、乔帽三人沉默地看着沙盘。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简单说两句。”孙坚看着鲍忠和马超到了之后说道，“我已经派人向盟主禀报了前线发现的事情，请求增兵。”
“而且我们的粮草也略有紧缺，我已经派人向袁公路催了。”孙坚说着，他的气势有些不振，他的亲兵队队长祖茂死了！消息已经得到了证实，祖茂死了！
他暗中紧握着拳头，即使是低迷的他，身上依旧散发着猛虎的气场。
五人的身上沾着不同程度的鲜血，其中就刘岱最多，其次是鲍忠和马超，再次是孙坚，最后是乔帽。
“孙将军，可以借我一些斥候吗？”鲍忠看着沉默下来的四人开口说道，“我军的斥候被我兄长挥霍没了。”
孙坚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悲伤之中。
看着孙坚不说话，鲍忠便继续说道：“今日失利，在于我军没有足够的情报，若是情报充足，便也不至于如此损失。”
“都说说遇到了什么吧。”孙坚长抒了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的阴郁全都排解了出去。
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孙坚觉得他也应该了解一下这群盟友们。
“我先是听见战马奔跑声，然后有箭矢射入我营中，然后我派人向文台求援。”刘岱率先说道，“可是敌人一直隐藏在雾中，我就觉得敌军只是在牵制我，便想立一功将敌军留下，于是主动出击，可谁知突然之间我军前后左右全是敌军，士气大崩。”
“我也听见战马奔跑之声，便派人向文台禀报这件事，然后敌军强行冲入营中，将营砦点燃，随后文台就率兵敢到了。”乔帽紧接着说道。
“我们这边只有密密麻麻的箭阵。”鲍忠说道，“我让士兵们继续休息，用草人来代替。”
“为何我率兵前去之时，鲍将军的营砦已经被大火覆盖了呢？”孙坚问道，这是他最疑惑的一点，按道理来说董卓军没必要烧。
“哦，那是我自己烧的。”鲍忠语出惊人。
“敌军一直射箭却不进攻很明显有问题，这说明敌军的首要目标不是我，而我恰好处在敌军其他军队返回汜水关的其中一条路上，若是我在正面应对那支董军，那么其余董军出现在我背后的时候，我就会陷入被动，索性我便自己将这营砦烧了。”鲍忠解释道，“我们之间难以传递情报，那么董军之间也是一样的，去牵制你们的军队是没有办法我牵制我的军队取得联系的，利用这一点再结合我军的部署，那么其余敌军会在我的东北方和东南方出现，营砦燃烧，西边的董军不清楚具体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届时便就只剩下了东边的两支董军，我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让孟起提前埋伏过去，等到董军赶来与我交战的时候杀出，然后我便就和孟起带着军队逃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方才的请求，某答应了。”孙坚点了点头，他觉得鲍忠的思路没有问题。
“多谢孙将军！”鲍忠微微一笑，所谓难知如阴其实是利用情报差来进行作战的。
四个华雄同时出现，这是很明显的障眼法，但是只有孙坚知道这是障眼法，其他人连自己面对的是谁都不知道，而这只是为了扰乱孙坚的思路，贾诩知道孙坚会看破，但是时间就在一呼一惊之间流逝。
与其说是障眼法，不是说是一个很巧妙的拖延法，虽然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但是能拖延一点就是一点。
采用不断的手段对付不同的诸侯，增加孙坚的思考量，而且不论孙坚去支援哪一位诸侯，都会有其他诸侯实力严重受损，看上去是什么实际上又是什么这种操作让人的思考量直接加了一层，骑兵可以是步兵，弓兵也可以是步兵啊！
但无论如何都是情报的问题，但也没有人会有上帝视角，只能通过思考对有限的情报进行整合从而得出结论。
鲍忠能预料到自己会被合围，她想得是如何将这些合围她的敌军，全部吃掉。
然而冥冥之中的声音告诉她，不要贪。
这让她放弃了反吃的计划，但是不打一仗就撤不合情理，于是便有了一场厮杀，她并不是要竖立威信，而是要优胜劣汰，筛选出一支精兵。
有一支精兵傍身，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不论是单干，亦或者是投资，都相当地有份量。
这才是她的目的，每个人的心思都难以揣摩。
故而，贾诩认为人心这种东西难以琢磨啊！
......
洛阳，此刻董卓正坐太师椅上玩乐，被美人们拥簇着，看着极为无聊的舞姬跳舞。
最能磨平一个人意志的不是酷刑和苦难，而是日复一日的奢侈生活，人的意志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时间的长河磨平的。
董卓的目光一直放在门口处，他在等汜水关的战报，美人们喂的食物他一概吃下，静静地等待李儒的出现。
这些东西，他早已厌倦，但是他又不得不做，不这样怎么能体现出打败他的人品德高尚呢？
想着，董卓不由会心一笑。
而这一笑，让下面一个跳舞的舞姬紧张了起来，一不小心就跳错了，而错误的动作引发一众舞姬接连跌倒在地。
董卓心中暗自抒了口气，‘终于可以离开了！’
只见他面露不悦，挥手将一个美人递过的美食打落，然后起身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留下了慌恐的美人和一众舞姬。
刚出门的他就遇上了李儒，“文忧，散布谣言，就说咱家因为一个舞姬的失误，便将所有舞姬全部处死，将散播童谣，就说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明白。”李儒笑着说道，他明白董卓的意思，但他并不希望董卓这么做，但他也明白自己是改变不了董卓的想法的，即使是告知了董卓最后的结果，但那结果不正是董卓所追求的吗？
“文忧前来是汜水关那边出情况了吗？咱家可以亲自率兵吗？这些歌舞真是相当乏味！”见李儒回应，董卓接着抱怨道。
“洛阳还需相国大人亲自坐镇来威慑宵小，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没有歌舞可是比现在还要乏味啊！”李儒先回答了董卓的第二个问题，只要谣言散开了，董卓不看歌舞就十分的合理，而他所要的残暴之名也会更上一层楼。
“玩物丧志，歌舞扰心，不看也好。”董卓随口说道。
“相国大人高见！”李儒恭维了一声，开始说起汜水关的情况，“孙坚、鲍信、刘岱、乔帽的军队大大受损，其中鲍信本人更是丧失了生命。”
“嗯。”董卓微微点头。
李儒紧接着说道：“虽然形势大好，只是汜水关守军损失过多，面对数倍于己的兵力也有可能不敌，因此他们想请相国大人派出援军。”
“是时候让那个想杀咱家的吕布上阵了。”接过李儒手中的战报，董卓悠悠地说道，“为了杀咱家，竟然不惜自污，亲手斩杀自己义父的头，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也是那丁原自己作死，被我抓到了把柄，勾结外族、勾结黄巾，不过丁原也是个狠人啊！哎！”董卓摇了摇头，他没有预料到丁原自爆的事情，让吕布多了一项任务。
“相国大人，若是我们的计划没有成功呢？”李儒突然问道。
“至少我们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改命的机会，阶级的固化如果不用铁和血来打破，那么想用其他的来打破也不过是无济于事，如同挠痒痒罢了！”董卓叹道，他想起幼年在颍川的遭遇，悲愤之情不由涌上心头。
“相国高义！”李儒也叹了一声，“在下这就派人去通知吕将军。”
......
河东地区，吕布率军大破白波军，白波军首领郭泰被俘，杨奉率部分白波军投降，李乐、韩暹、胡才等人率白波军四处逃亡。
“温侯，董卓派人来了。”白波军的大堂中，吕布高坐在上，一旁的张辽低头低声汇报道。
“怕是汜水关失利了吧！”吕布仰头看着屋顶，束发冠上的三叉翎子直顶身后的墙壁，上身被黑色的战甲裹着，下身则是独立于铠甲外的黑色护腿，坐在白波军首领以前坐的位置上，一手提着长一丈二的方天画戟，一手搭在座位的扶手上不停地用关节敲击着。
想着，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站起来的吕布竟然只有四尺之高，提着那与身体长度不符的画戟显得格格不入。
“告诉董卓的人，我会去汜水关的，让他的人。”吕布停顿了一下，吐出了一个字，“滚！”
霎时，无形的杀气从吕布体内迸发而出，“然后把那个什么郭泰带进来，竟然糟蹋了这么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