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得把厕所里那位也搬出来？”先行下车时，听见还在车厢里的三个杰克之一朝在身后紧紧盯着我的菲副官征询意见，“万一那小孩在那转生者老头手里的话，我们这里表明自己有东西可交换是不是更好一些？”
我特意提是因为它的回答基本同时地出现在了正前方大约两米的一块地砖石板上。
“……不知道菲副官是怎么想的，但我的个人意见是先别。”
以将之击穿再溅射出成片残渣的大口径子弹这一形式，
“反正我是说不好这帮人看见自己的同伙被砸成那样会有什么想法。”
我自己是对弹道学什么的没一点研究，但姑且能分辨出应该是从前方的高处射击的。
虽然分辨出来也没有哪怕一丁点用处，有栖也说了他手底下会开枪的人到这份上也还是远远不止一个，既然这条街都是他的，要在这二三十栋民房里分出刚才那发到底从哪射的还不如直接假定里面全都有人正瞄着我们。
背后传来交叠在一起的五份机关咬合声，而这让在枪声后又一次安静下来的无人街道不稳到能让人哭出声。
大约五十米开外，一所民宅前门在十秒不到后自行打开。
“——工会马车的动静隔着十条街都能把人吵醒，希望你们明白这些人被这的百姓敬而远之是有原因的。”还谈不上熟悉但印象深刻的说话声从内传出，“有失远迎一类的客套话都先不说，烦请五位在继续靠近前先解除武装。”
还是穿着那款夏威夷衫的维托端着一把我认不出型号所以失去了将近一半存在意义的冲锋枪，从门后慢慢踱了出来，站定在屋檐下的阴影内。
没记错的话，那确实是上次离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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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相对地，也请让您的枪手现身。”霍帕首先开口，“我们依邀前来，您应该看得出，这即使不自夸作光明正大也至少称得上没有敌意。”
“闲话少说，先收起你们肩上的武器。”老不死的隔了这么远说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我不保证下一发会继续打在地砖上。”
“如果目的是捣毁这条街道，这些飞锤并不必要。”菲也毫不客气地回击，“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我看保持现状继续交流也没有大碍。”
“那可不行，我那位宝贵的来使还在你们手里。”他说着一瞥缩在一边的有栖（而她跟木头似地完全一动不动，我到现在也很难说她到底是吓傻了还是人就这么镇静），“说起这个来，我去了那洞穴里的其他手下……”
“这正是我们想要和您确认的问题之一。”霍帕上前半步继续接话，“如果我们没有搞错，您在最近一次的探查中一共派出了两人，而我们与两位在地下见面时，他们全都神——”
维托抬起一只手示意，“啊，神志不清，是的，我很清楚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是您对他们、”
“哦，不，不，不，我只是很清楚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而已。”维托好像感觉到些微冒犯那样又一次直接打断霍帕的疑问，“我对自己的手下是做不出那种事来的，基本上。”
“那么您对幕后主使是谁这点有头绪了？如果是的话，请务必和我们合作。您应该也看得出我们的来路，简单来说，那座山洞是我们工会的探查以及保管目标，如果愿意合作排除隐患的话，事后的收入……呃，”霍帕突然挠了挠头盔（下的后脑），“怎么说的来着，菲？合约的分成那块。”
“视情况来对照，当地合作者的收益在最大化时可直接享有工会在当地税前百分之五十的总收益，不包含开掘实体文物以及遗迹占地使用权。”菲扶了一下头盔（下的前额），“你现在谈这个做什么？要我回车上把合约拿一份下来对照合作情况吗？认真的吗？”
“就是要这种时候谈谈钱才能缓和气氛啊。”
倒是真的没错了。
“不必。”维托又摆手，“我最近不怎么在乎钱——还是回到所谓的‘幕后主使’上吧。”
好家伙这么快就要把克拉拉干的好事直接说出来了吗——好吧她干的好事还真就是那么严重，各种意义上。
和菲站在一边的克拉拉本人看起来也理解了话题走向，脸色并不是之前那副自有对策的模样，大概是以为维托至少还要和当初跟我们两个说话时那样闲扯一会再进正题。
当然我也这么觉得来着。
不过你是真的有对策对吧。真的马上就能用出来对吧？对吧？？
——虽然是在带着这种意思朝她看，估计也传不了情就是了，不如说压根看不到她的眼睛，不如说好在看不到她的眼睛。
“那您一定是已经很清楚那山洞里发生过什么了？”
“非常地。”维托放低枪口，这次言中之意一清二楚，“几位则看来完全被蒙在鼓里——克拉拉女士，介意我解释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啊原来如此好你个老登在这当街恐吓是吧。
“这和克拉拉女士有什么关系？”谢谢你没有反应得那么快，霍帕大哥。
“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整个问题。”虽然不管哪种方式她跟驻龙镇过去几天的任何一件事都脱不开关系，“好了，克拉拉女士，我在征求你的同意。”
克拉拉仍然一言不发地抱着自己的木杖站在菲旁边，从旁看去能确认的只有她确实黑着脸，至于是不是在汗流浃背浑身打颤我这个距离就分不真切。
“紧张到说不出话了吗。”维托总算难听地笑出声，“听好，你应当很理解自己的处境，克拉拉女士，我希望你理解此番征询的用意。”
“不需要。”
低低地，我只听得她嘴里吐出模糊的三个字。
“什么？”站在几十米开外的维托更是这样。
“用意很明显——你不想要和工会或者任何外人分享那座山洞里有的东西。我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更不关心那山洞里到底有什么地下城，但工会还是来了，这肯定在你预料内，毕竟飞龙谁都瞒不住，但你没想到我也真的回来了，没错吧？”
别的不说，这段自白突然到维托也没反应过来（当然也包括剩下的本来就没跟上状况的在场所有人）。
她在接下来朝我这里远远丢出的杖子也让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全对，但你可以这么说。”维托稍微皱眉，“这么看来，你同、”
“克劳迪娅在哪里。”
“在有栖小姐告诉你的地方。”他又是一笑，“想进来看看吗？她睡得很熟。”
不对他怎么连有栖说了什么都知道——啊有栖一屁股坐地上了——等会不对他到底是为什么连有栖说了什么都知道——
“没有必要，我现在不想为一具失去联结的尸体投入太多精力。”不是等一下克拉拉你倒是也关心一下这个问题啊这很关键啊另外克劳迪娅听你这样说会哭的好吗，“我接下来只会告诉你一件事，维托，那就是我不会同意任何你想要提出的条件，你大可以说出你认为会让我完全服从的话来，但是记好：我不会同意——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直接下手。你仍然想要在这座小镇里掌控局面，而为此就需要让包括工会在内的其他力量不触及那座山洞，至少不能在你之前，那也就是说重新在这里出现的我对你而言还有价值。”她空出的双手高高举起，好像在和言语相反地主张自己没有恶意，“想到这点真是让人轻松不少，不过，看在克劳迪娅的份上，我希望这是因为自己作为死灵师的技巧而让你如此评判。”
“这倒是很聪明的临场判断，”维托点头，“可惜行为不够成熟。”
“哦，还有更不成熟的行为等在后头呢。”她又打出响指，“最后一个问题：这条街上全都是你的人吗？”
“……问了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在想你作为集团犯罪的老手，应该比我更明白一群乌合之众有多容易丧失士气。”双手高举过头，但语调却又好像已经得逞了一样得意，“困在连死灵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偏远异国山区，连接触外界信息也需要偷偷入手一知半解。哪怕是文职，做你这样的家伙的手下也真是可怜到家了，大概不管眼前出了什么事都会像小孩一样一惊一乍吧？”
话音刚落，街道尽头传出数响枪声，伴有人声叫喊。
短暂的愕然与恐慌潮水般由远至近，完全超出掌控后，不管不顾地朝这里所有人打响第一，不，第二枪只是连时间问题都算不上的读秒而已。在那之后这条街道上到底还有多少秩序可言，就不是我能做哪怕一丝估计的糟糕事态了。
“你做了什么？”维托放下枪口四下张望，一时间不见余裕，“……我理应做了完备的安保。”
“会害怕自己皮肉下的东西，你们世界的文化有时候也真是让人觉得可爱。”
克拉拉仍然举高的双手稍稍放低到脸颊旁一开一合，心情大好似地欣然作答，
“白日见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