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戴着头盔掩盖真面目的角色有三种,根据颜色来分类。
白色头盔的是什么东西都打不中的杂鱼,或者在前传里打得中一些东西的杂鱼。
黑色头盔的是能活到三部曲最后一部的boss但不是黑幕,可能会是主角的爸爸。
绿色头盔的是因为火箭背包不小心被对手触发然后倒栽到沙虫嘴里的赏金猎人。
那么,哪一种最棒呢。
我个人觉得是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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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席上的他(暂定)在马车(暂定)横跨铁轨停稳在我们一旁后松开缰绳扭头看向我们。
一言不发。
“Hello…?”
我勉强举起——呸,搞什么,有这么方便的翻译器的我现在根本不需要畏惧什么社交战斗,就算这神秘马车和绿色头盔男的组合有多不可名状也一样,直接问,问就是了,为什么要扭扭捏捏,不错,问,我这就开口,挑在莫名其妙的时机用这么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现可不是我的错,我要问了哦,要气势汹汹地问了哦?
“你好,呃,请问呃,有何贵干、吗?”
看,问就是了,毫无踌躇地打开话题的我完全就是自来熟的具现,社交之神附体也不过如此。
……
朋友你说句话好不好。
“你就呆在这里一言不发我们也不知道要怎样才好。”克拉拉明显比我要镇定,啊不是说我就不镇定的意思以下略,“看这辆马车的样子,你应该是……”
这句话像是说中了什么一样,直到刚才为止都只是微微转头打量着我们的绿色头盔车夫男(暂定,另外为了方便起见这次我一定要先把他名字问了)重新动了起来。
他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放在自己下巴的位置。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比我们的配发单位用车更好认的东西。”我觉得你的扮相也挺好认的,“抱歉,我只是忍不住在想,这位先生的嘴角为什么发绿?”
啊哈,音色明显是个臭男人。
“他草吃多了请不要在意。”得到了我根本没领会的确认之后的克拉拉一下冷淡起来,“那么,如果没有要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我理解这加装了以吨为单位的可疑装置的黑色马车实在是很吓人,但如果是能交流而且没有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对象在这种场合下难道不应该求助吗。
我是说再吓人的马车也是马车啊?
“阿洛姆草?先等等,压制幻觉的解药我们还是会随身带一些的。”绿色头盔车夫男(暂定,另外快给我个机会让我把名字问了好不好)说罢从挂在腰间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小玻璃瓶透着橙色的液体作势要递给我,“一口气喝下去,掺了蜂蜜所以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哇掺了蜂蜜这么棒的吗还以为你要掏点手搓的解毒苔药肉干鸡爪子之类的呢。
“不用了,我们不想欠人情。楚门我们走。”哇克拉拉你不先问一下我想不想喝这暗绿色玻璃瓶里喝一口好像就能回血的蜂蜜饮料的吗。
“等等克拉拉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这个愿意主动给我解药的——”刚要伸手去接的我感觉到另一只手被克拉拉蛮横地拉扯起来。
“这是和‘不要随意吃陌生人递给你的糖果’一个等级的事,也就是说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扭头一看好么她还真要转身走人了,“楚门不理解的话,我就只好当作你连小孩子都不如了。”
讲道理,看你们两个之前的互动,绿色头盔车夫男(暂定,再这么下去不说名字就快变成骗字数的手段了我不想被莫须有救救我)先不论,这不知道是哪个公家的异形黑马车你很明显不陌生啊?不如说你明显是不陌生才这么急着走吧?我难道说错了吗?当然如果这巨型马车真的来自什么精神扭曲宗旨邪恶的恶役组织那我丝毫不吃惊——
啊,这么说可能不多嘴乖乖跟着克拉拉先走才是正解。
我得改改这个想着想着就把自己说服到对方阵营去的思路。
“在两位闹得不愉快前——‘一个戴着翻译器的普通转生者和一个背着木杖的死灵师模样的大逆不道的危险女人’,应该就是这两位了吧?克劳迪娅?再不出来他们就要吵起来了,克劳迪娅?”头盔男(前略请快让他自我介绍)朝车内吆喝。
听到克劳迪娅这四个字眼的克拉拉倏地扭过头去。
“你你你刚说谁?”
可别又把脖子给扭了。
“一个自称是“克拉拉姐姐的精灵仆役”的小姑娘,虽然她形容二位的方法如你所听闻的那样不太像一位仆从的口气……总之她两个小时前突然从土里钻出来跟我和我同事说有两个人需要帮助——原来如此,所以‘背着木杖的死灵师模样的大逆不道的危险女人’就是‘克拉拉’。”
“我……什么?”
是啊,什么?
“二位运气不错,要不是飞龙和传送门这两件事,我们肯定不会连夜被主管往驻龙镇那种小地方派——她可能也就找不着停车休整的我们了——不过现在格雷维亚的死灵师都会拿精灵小孩的尸体直接做仆从了吗?这可有点过分,突然从地里钻出来一个的小姑娘的时候我们都吓坏了。精灵很稀少,我理解这其中的价值,但真的这么做总归是不合规矩啊。”
“其实她……没,算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她现在在哪里?”克拉拉脸上从“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我们经历了什么”到“算了我懒得站在这里跟你解释”的表情变化称得上精彩纷呈,“马车里?那我要见见她。”
“没听见我喊她的话,大概还在洗澡。”
“我知道了。”克拉拉像是表现出最大限度的忍让那样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到她出来。”
“哎呀,我们的名声就这么坏吗?我可都准备好给你们捎到下一座镇子再往驻龙镇走了。”
“这样就好。”
这里明显存在我不知情的矛盾这点先不提,为什么你们都一脸正常地碾过了洗澡的话题。
“……我可以离题问一下这个世界的马车里还带洗浴设备也是常识吗。”
“哦,不,不是,怎么会呢。但本工会的大型猎装车都会配备一些必须设备应对不同情况,这包括基本的卫浴和厨房。”
“也包括巨型炮管和车顶雨伞吗。”
“雨伞是我怕车顶掉漆自己装的。”头盔男(仔细想想这三个字做代称其实不是不行)应该是想起了我不是本地人这条事实,继续补充道,“啊啊,我还没有向对我们毫无认识的这位先生自我介绍一番——鄙人霍帕·阿鲁特维(谢天谢地),探索者工会瑟德伊萨喀格伊克王国西部地区下属现场主管之一,此次受考古部下令前来调查驻龙镇发生的两起事件是否与潜在的地下城结构有关——当然,也乐于先向不知为何游荡在这片平原的二位提供人道救援。”
克拉拉女士看起来不是非常愿意,无妨,我们尊重工会反对者的意见。
他在我组织语言回应的空当里又这么补充了一句。
我在脑子里忍耐着独角兽和彩虹并过了一遍由于这一新遭遇而可能迎接的新展开。
“我不知道克拉拉你到底为什么不待见这个‘探索者工会’,但我觉得咱们起码应该上车冲个澡吃点东西喝点水。”而结论是我自己反正看不到不上车的理由,“……另外我真的需要那瓶解药。”
“我一点人情都不想欠他们。”而她沉默了差不多半分钟才幽幽说出这句话,“一点都不想,如果楚门想上去那我不会管你。”
就从昨天开始听闻的情报来讲,这个由被插死在地下城的某位传说级转生者创建的工会组织应该和“罪大恶极的黑幕”这几个字没什么关系——想到这一步的话克拉拉似乎早有铺垫的反感就可能只是某种在过去和某个工会相关者发生过的私人恩怨——而一旦这么假设的话她的缘由和现在的紧急状况相比孰轻孰重完全不需要对比。
况且戴头盔的霍帕大哥(应该)是个好心的正常人。
又况且还有掺了蜂蜜的解药和淋浴间等着我。
这么一想就连这辆巨型异形马车也开始变得炫酷了起来。
不过讲真,让急于摆脱困境的她不做一点考虑就宁愿继续在除了草之外就寸草不生的地界徒步跋涉鬼知道还要几天,真是够严重的私人恩怨,没准日后会变成什么重要剧情的伏笔,又或者不会,最好不会。
“我觉得,呃,如果是什么私人恩怨让你不愿意的话……”
“你想得完全没错。”好么果然是这样,“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上去,等克劳迪娅出来我就继续走。”
“……好吧,那票数就是一对一了。”
“我们没在投票,楚门你自己要上去那我也不会管……你要是想的话拜托他们跨境也完全可以,不如说这对你更好。”她说着松开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攥住的我的手,“仔细想想,这样其实更合适。”
淦不要一边松手一边说这种绝情的话好吗我会很伤心的。
“可是,你、你看,其实现在接受他的帮助应该对你也有好处……”
可她的确说了一条对我来说毫无坏处也非常合理的建议。
“那是我自己决定的事。”克拉拉摇头,“按你的来结果也只是一对一,你说服不了我的——好了,要在上车前来个告别吗?一两个拥抱我还是愿意给的,只要你不介意我袍子的味道。”
“当然不介意,可、”
好像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哎呀,堂堂完结,撑到现在真是不简单。
“——不对哦克拉拉姐姐,我也觉得你应该一起上车。”马车门(三扇中位于车尾的一扇)应声打开,“这么一来票数结果是二对一,楚门先生提议通过。”
出现了。
“看在你愿意等我洗完澡而不是直接下令让我出来的份上,你应该也愿意把我的意见再作数一次吧?”
金发吸血鬼幼女(已故)裹着明显大了太多号的浴袍从门口湿漉漉地出现了。
“你……”
克拉拉和我以及霍帕大哥在这个场景中明显展现出了作为顾虑伦理的普通人在看见衣衫不整的女性幼童时所共有的惊讶(以及恐慌)。
“你先把衣服穿好。”
而且时机非常整齐,整齐到我把三句话并成一句这么整齐。
“可那样的话你们就要道别完了嘛。第一指令是不能坐视‘克拉拉姐姐和楚门先生’受到伤害,你们从早上开始的状况完全就是在受伤害这点不提,不把你们安排在一起是会让我的指令出错的,绝对会的,语言这种东西只要有一点空好钻就会出问题,克拉拉姐姐你就是因为这种事才加了第四条守则的吧?”她隔着浴袍的袖子意义不明地拍了拍手,“而且,为了履行你的指令在地下四处找人很费力,我接下来要在车上睡一觉,克拉拉姐姐哪怕是不想透支我这么少见的尸体素材也得上来等我休息好。”
“等等,你难道还对这种人形自律仆从下了只有对野兽才会用的那种戒律吗?”在听完克劳迪娅的自白后首先做出回应的是霍帕大哥,“持有这类仆从本身在瑟德就已经不太合法了,这未免也太……”
“是情况所迫。”我姑且这么替处在失语状态的克拉拉辩护了一句,“不然我们可能连在这地方沿着铁轨游荡都做不到就得交代在镇子那儿。”
“介意我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霍帕大哥在一边举手。
“这小姑娘昨天晚上八成是想宰了我们。”
“……?”
然后霍帕大哥也举着手失语了。
“而且她是个合同工雇佣杀手,你要是不信回头可以问她。”
“……??”
“楚门先生说得完全没错。”克劳迪娅则在一旁点头,不知道该说是拱火还是作证,“干了两年,要是霍帕先生熟悉这行当我可以报几个人名,你一听就明白不是在撒谎。”
“……???”
隔着头盔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隔空降下捂在头盔下部的左手还是能让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有点眉目。
和吸血鬼做朋友还真挺好的。
“好。几位能先给我点回应吗?别忘了,现在的票数是二比一。”
“……唉。”克拉拉第二次放弃了什么般长叹气着点头(感觉她这两天经常这样),“我知道了。上,上就行了吧……麻烦你了,霍帕先生。”
“啊、啊啊,那、那就请上去吧?食物和水都还有不少,请自便。”
“投票制度的伟大胜利呢。”
“要不是有人看着我早就……”
“——好,关于刚才说过的解药,”看着克拉拉闷闷不乐地走进马车门内之后,我朝还托着腮考虑什么的霍帕大哥伸出手,“总之能给我了吗。”
而他无言地看也没看就递给了我。
我向远在天边的自由的野兽们以及彩虹与阳光最后致意一番,随后打开瓶塞一饮而尽。
“我……不清楚你们具体都遭遇了什么,感觉你转生之后遇到的事情应该都挺不容易的。”
看来是还在考虑刚才听到的东西。
“都挺不容易的。顺带一提叫我楚门,没有代称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
“没什么别在意我只是在说废话……啊,另外我非常喜欢你的绿色头盔。”
“这个是单位配发的制式装备而已。”
“这点我也非常喜欢。”
耳边只剩下风声,眼前头顶温暖到可疑的阳光也渐渐荡然无存。
和预想略有不同的冰冷糖浆味和骤然阴暗空荡下来的湿热平原足以抚慰从昨天下午起就无法安定的神经——不是什么和剧情发展有关的事情,但我现在舒坦了,这应该也挺有象征意义的,请各位替我高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