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说了这这些，我的朋友，你大概也还是不知道我要和你们谈话的原因。”维托目送着克拉拉起身把盘子端向不远处的大概通向厨房之类的门，“你看，毕竟我的说法更像是在看不起你们这类人。”
看起来她还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考虑到她之前跟我坦白了什么倒是没多让人吃惊。
“听起来确实。”
“那么，我希望你能明白，楚门先生：我对你们有着相当高的敬意。”
“这我可就不明白了。”
“这类……转生者，他们总是会前赴后继地试图在这个世界展开冒险，随后，一如他们抵达这个世界之前，争先恐后地因为自己的盲目归西——但他们不顾一切无我梦中的探索和冒进也往往会留下成果。”维托扬起眉毛，“有时甚至是一些我这样贪图安稳的寻常人永远都得不到的成果。”
“这听起来还是不像恭维。”
“那么我来为你提供一个例子：如果不是十年前的某位勇敢者坚持那些前几个纪元留下的残败废墟下一定存在着什么……‘地下城’，再因为这点开始近乎疯狂地四处游历，寻找那些不切实际的暗门与入口的话，这个世界的居民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自己脚下到底有多少那样的东西。”他又夸张地摆出手势，“由他偶然而偏执的成功以及好运发展出的探索者工会组织提供了数量巨大的工作岗位，从被成体系地开掘的地下城中取得的新发现与资源带来了难以一言而尽的好处，至于他本人也被破格接受为这个世界某个大国的荣誉公民——一切都是因为他出于一些不切实际的虚构根据而认为某种地下构造切实而普遍地存在。”
“听起来这位勇者并没有‘盲目归西’而是变成了真正的英雄。”
对嘛这位才是主角嘛没我事了。
“是的，他在被接受为某国荣誉公民后依旧相信这世界范围的‘地下城’内存在某种应当由他来发现的秘密，因此没有停下亲自探索的行为——他在声势浩大的第三次公开探索的第七天被机关穿刺而死，同行的其余成员甚至无法取回他的全尸。”
得嘞也没他事了。
“这例子可真算不得有多正面。”
维托像是咳嗽一样笑起来。
“可不能这么说，他算是所有这类人中最成功也活得最久的。绝大多数反例会在来到这里的两日之内就在野外‘探险’时被野兽魔物等等袭击致死——我除了在这里做些小商品走私生意外，还有一项时而必做不可的事务就是打理这些人的遗体，不让他们的尸身在消散前不巧被本地人发现引发让我也可能露馅的事端。”
“……这么说您认为我也有这样的资质还是如何？”
“是的，是的。我从克拉拉小姐那里听说了你的行事风格和谈吐，亲眼见到之后就更加确信。楚门先生，就算你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寻常人，或者在此之上还对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陈腐故事有着某种清晰的认识，就算是这样，我也毫不怀疑你就是那种‘转生者’。”
不是等会她都跟你说了啥啊。
维托站起身，走向房间另一侧的书架，取下了一本看起来并不厚重的书册后走回。
“……所以您是想让我做些什么了。”
“是的，是的。我毫不怀疑你会在接下来的事务中有些用场，就是如此。”他将书册放在我面前，“你看不懂，但克拉拉小姐回来之后就会明白的。”
同时看见的还有一旁的餐盘。
先开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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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还行。
不如说我感觉自己如果不这么发自内心地想会被眼前这个意大利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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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
“你们在我离开的时候谈了什么？”克拉拉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一边走回了餐桌，看得出她在尽量避开维托的视线，坐下之后也只是小声朝我发问，“那本建镇史是怎么回事？”
就说我不识字了。
“一些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的东西，你可以当成是只有在讲的那一瞬间才有趣的冷笑话。”
“你可以干脆说自己不想告诉我。”
“我害怕被你杀掉拿去领赏。”
“你再这样我真的会那么做的。”
“——两位要是还想要些咖啡的话尽管开口。”坐在对侧的维托在克拉拉坐下不久后便开了口，“要是没有这些要求的话，我想我们就可以开始谈谈正题了。”
“啊、啊，好……正、正题是？”克拉拉额头上的汗珠似乎正在以可见的速度生成。
“克拉拉小姐在我们三个中肯定是最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的，对吧？我希望你在用完午饭后没有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到了这里。”
“啊、哎、哎哎，是、非常抱歉。”
“如两位所想乃至所见，我是个私自利用跨位面传送门做些不值一提小生意的滞留转生者。可想而知，在本国法师协会分部的正式下一任大法师迟迟未定的情况下，跨位面传送门发生了国家级别的消解对我来说是一种不可忽视的糟糕局面。”
“对……”
“不过我没有想要全部怪罪在你的头上的意思，克拉拉小姐，无论如何造成这种局面的炸药都是你从我手上购买的，也就是说听信了你专业性颇强的说服企图将那样大量的炸药卖给你的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太对了。”
“当事人不必赞同。”
“是、啊，那个……”她想起自己手上的手帕，这才擦了擦额头。
“无论如何，在这样的情况发生了的现在，我必须做些什么来补救自己马上就要崩溃的生意，否则我八成就要把这栋房子抵出去给我那点的手下们发工资了。”维托继续道，“而克拉拉小姐你也最好配合我来补救你马上就要崩溃的人生。”
这么听上去事情好像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
“而得知驻龙镇旁的山脉间确实有庞大的地下山洞这点让我有了一个主意。”
“那、那维托你的意思是，”克拉拉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在惊诧下收起了自己示弱的神情，“你要我们——”
“本地的探索者工会还没有把驻龙镇这样基本毫无历史的不起眼边境小镇纳入他们的探索范围内进行那些贪婪的采掘搬运工作，但我怀疑在飞龙的消息传播出去之后又是如何。”
“……你要我们重新去那里抢在镇子的守卫和那个什么工会之前回到那座山洞找出一个能让你发财的地城来？”
“相当明事理啊楚门先生。”
“——但是我在那里观测那条飞龙的时候根本没有找到过什么遗迹啊？”克拉拉急迫地站起身，“我之前探索了那么久，绝对会发现起码一丁点有地下遗迹的线索的！”
“你看不到是正常的，克拉拉小姐。坐下，先坐下，看看那本建镇史。”维托抬手，“我打赌你就算看过这本书也一定在有飞龙出没那段就放下不读了，看看那段之后是什么。”
“您不明白吗，这本书根本连像样的考据都没有。而且用了‘上个纪元’这种用词也就罢了，但写下这种话的人却连一个更细致的年代范围都给不了，只要是个明白人都只会把这种东西当笑话看的。”她低头拿起建镇史粗略翻阅起来，“……当、当然了现在飞龙确实出现了这点会让我重新考虑。”
“呵，刚念完书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维托朝着一旁的我看似无奈地使了个眼色，“是吧，楚门先生？”
不我也是刚念完书的年轻人请不要这样。
“……是啊？”
说是这么说，这种事情终归是点头比摇头好打发。
“总之，我希望你看到了我想说什么，克拉拉小姐。”在等了差不多一分钟之后，维托重新开口。
“……我还是只看见一句‘据称山中留有第一纪元遗留的地下遗迹，但与其他关于地下遗迹的谣言同样，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那就是了。”维托点头。
“我不否认这也可能是当地政府吸引游客专门杜撰的部分，”克拉拉反过来向维托展示翻动的书页，“但请看仔细，关于那条飞龙可是起码有三页多的各种没有证据的假说和介绍，无论如何我都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可比性、”
“当然，所以它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再让你找到它。”而维托当然是一眼没瞧。
“可，可地下城就那么一句话、”
“所以你到最后也没发现。”他像是觉得可笑一样又喘了几下，“咳……反正，既然龙是真的，我就赌这句话也是真的——而且我还赌这两者有相当大的关联。克拉拉女士，你现在有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到一点像是地下城入口的痕迹？”
“因为根本不存在吧？”克拉拉合起书本，重新坐了下来，“不管是哪个纪元，那些地下遗迹的风格要是在那个一无所有的山洞里真的哪怕存在一丁点我也绝对会注意到的。”
“不，不，克拉拉女士，不是的。”维托摇头，“我问你，你从发现那条飞龙到安置我卖给你的炸药前是不是都完全没有唤醒或者移动它的方法？我是不太懂死灵师能有什么能耐挪动那么大一条双足飞龙，但如果这是事实的话，回答，然后再考虑一次。”
克拉拉皱起眉头，“就算答案是‘是’，我也不觉这——”
“哈，你现在一副明白了什么的脸色。”他满意地点头，随后朝我看来，“那楚门先生呢？”
“‘那条龙的身下压着什么’吗。”
“起码这是我作为犯罪者在这种财路被断又全境封锁的情况下唯一能指望的出路。”维托点头，“我刚刚从其他手下处得知了那些守卫已经从东边回镇。无论那条飞龙发生了什么，他们应该都不需要多久就会着手调查龙的来历。在那之前你们必须回到那座山洞去，然后告诉我自己的猜想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实际上，你们天黑之后就得去。”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这种事真的需要我吗？”
我可是什么道具都没有就转生过来了，别说随行的女神了，本来应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也没有，不管肩负什么命运都没办法引发奇迹。
“当然，当然了楚门先生，我可就指望着你这样的‘转生者’能在那座山洞里带来好运呢。”他像是什么损坏的抽气泵那样笑了一会，“或者，至少，最糟的情况下，在那种地方和本就可疑的外乡人克拉拉女士一起神秘地死去。这样一来，就算真的向在这一片调查的任何官方机构败露了什么，也和连镇子都没出过一步的鄙人搭不上关系，不是吗？”
“……”
“……”
搞什么这老不死的刚还说什么给转生者收尸不收尸的——
“实话实说，在我看来后者可能性更大。”他蓦地起身，“现在滚出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