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孩子多,朱檀才三岁,朱椿、朱柏才两岁,朱桂明年就要出生了,还有几个小公主,弄几个小推车还是有市场的。
但指望老朱给大价钱买下来,那还是不靠谱的,只不过皇室都在用的东西,金陵那些士绅勋贵如果不用,老婆们那一关是过不去的……
马皇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见见那些勋贵夫人,不需要她推销,命人推着小车走走,那就是广告,销路不难打开,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打广告,进行市场营销了……
但小推车这东西可以养活一批百姓,但这是需要技术的,不是所有人可以在短时间内轻易学会与掌握。
所以在小推车之外,还必须安排其他产业。
句容资源还算丰富,有铜矿、石灰石矿、煤矿、铁矿等,从目前简易可行的角度来说,发展煤炭产业是合适的,与之配套的自然是后世的煤炉。
大明是有小火炉的,百姓家也是有炭盆的,但这些都存在着中毒风险,大卓山铜矿里,遮着帘子在山洞里冶铜,结果不少人中毒,如果不是抬出去得早,估计要死人。这里的中毒既有缺氧的成分,也有煤炭燃烧不充分的原因。
打造一款对屋外排烟的炉子,生意定是可以做起来,别看这里是江南,冬天冷起来,哆嗦地直问候老天爷。
何况大明面临着小冰期,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温室效应,冬天冻伤手指头、耳朵、脚指头这都是很常见的事。
总被煤炉熏,一身炭火味也不是个事。
室内无烟炉的想法提出,一干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顾正臣也没多解释,看着众人,喊道:“如何制推车与无烟炉,待秋收之后再做安排,你们回去之后,需要好好想清楚,愿意给县衙做工,县衙支给钱粮,不愿意做工,那就待在家里。无论是妇人棉纺,还是男人打造器物,并不属官府徭役,全凭自愿。”
陆五拿起汗巾擦了擦嘴角:“太爷,等收了庄稼之后,咱这就带婆娘一起来。”
“一起给县衙做工。”
吴大称举着拳头喊。
顾正臣从双层床上走了下来,对激动的众人说:“本官不管你们是一个人来,还是两个人来,都必须安置好家中父母子女,若父母不良于行、子女年幼离不开双亲,你们就是都来了,本官也不收。大明以孝立国,谁若是不孝父母,何为人哉?”
“太爷,老父亲虽已有五十五,身体还算硬朗,照顾家中不成问题。”
陆五连忙解释。
顾正臣微微点头,然后对工房陶贞招手。
陶贞吹了个口哨,两个衙役抬来了一个木箱子,陶贞打开箱子,露出了里面堆满的铜钱。
户房的骆韶已拿来笔墨,找来了桌凳。
顾正臣看了看吴麻子、马力等人:“本官说过,按期完工,你们可以拿走二百贯钱,完不成,一文没有。现如今你们提前一日完工,加上今日粮食没发,本官便在这里添了四十贯钱,每人三百文,领了钱回家秋收。”
“多谢太爷。”
马力、吴大称等人欣喜不已。
骆韶拿出服徭役名册,在支给粮食一项后面,写明支给银钱数目。
许二九拿到铜钱,咧着嘴嘿嘿傻笑,结果被搭材匠郭河给嫌弃,转头轮到自己领到钱时,顿时嘿嘿傻笑起来,挨了许二九一顿白眼……
顾正臣挥了挥手,告别众人,返回县衙二堂之后,喝了一碗茶,便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张培、顾诚见状,将顾正臣转移至知县宅。
这一日,县衙格外安静,县衙周围的街道也少了喧哗,就连卖肉的屠夫,也收了声,与人讨价还价着……
下午,刚入酉时。
两骑快马进入正阳门,直奔大都督府而去。
沐英正在研判军情军务,目光在舆图中的山西、陕西两地不断移动。
洪武五年的岭北之败,让大明军队失去了支撑深入漠北的骑兵力量,此时只能被迫防守,而北元骑兵机动性太强,速度又快,见山西、陕西等地明军只能防守,竟大胆到二十骑分散出击的地步!
二十骑就敢袭击大明边镇,这不是抢劫的,这是羞辱人的!
沐英握着拳头,陛下没有下旨远征的意思,徐达、李文忠只能待在北面练兵,这种憋屈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都督佥事唐胜宗走了过来,看着沉思局势的沐英,开口道:“户部那里有消息说,陛下打算在山西徒民。”
沐英有些疑惑,侧身问:“魏国公徒民之事陛下已恩准,户部现在才给批文吗?”
唐胜宗摇了摇头:“不是魏国公徒民巩固大同等边防之地,而是陛下以山西弘州、蔚州、安定、天城、白登、东胜等州县居临沙漠,屡为胡虏寇掠,民不聊生,打算从这些地方,迁八千余户、近四万人至中立府。”
“中立府?”
沐英眉头紧锁,见左右无人,问道:“可有北迁的消息?”
唐胜宗无奈一笑:“你是陛下义子尤是不知,这种消息我怎可能知晓。不过从陛下种种举动来看,北迁中都怕是已成定局。”
沐英不好说什么。中立府,即是凤阳府。
现如今中都建造开始转入外城,用不了两年,中都营造便会结束。
但以中都为国都,沐英打心中并不认可这个方略,只不过这种不认可无法说出来,也不能公然反对。
中都凤阳,淮西之地,不仅是皇帝朱元璋的龙起之地,更是朝廷之中,手握重权淮西人的故土,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是每个人的渴望。
刘基反对过,结果呢,被李善长等人极力打压。
淮西将领中,不是没有人敬佩过刘基,只是此人反对以中都为国都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沐英不能反对,无论为子还是为将,都不应该去反对朱元璋。
只是,中都不适合作为国都,这是现实。
这件事,令人担忧。
唐胜宗见沐英不说话,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何事?”
沐英面色凝重。
唐胜宗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文书:“这是监察御史答禄与权的奏折副本,你看看吧。”
沐英接过文书,低头看去,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这是真的吗?”
唐胜宗叹了一口气:“你应该清楚答禄与权,此人每奏必有依据,要不然这些年来他得罪了这么多人,早就被赶走了。”
沐英脸色有些难看,咬牙道:“这中立行大都督府里面竟出了坐盗官物这等事,而犯下如此死罪的竟是佥事章龄、王简!这两人在打天下时,可也是立下过功劳的,当年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缘何竟堕落如此!”
唐胜宗坐了下来,并不答话。
中立府,中都营造,这可是大工程,涉及到的物资、钱粮无数,随便伸伸手就足够数年用度,天下安稳了,皇帝没给大家改善改善日子,那些吃不得苦的将领自然要主动伸手。
沐英正犹豫着要不要帮这两人说情,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将领,便在此时,有人通报:“沐同知,赵海楼、王良带人返京复命,先行遣军士送来文书。”
“哦,回来了吗?”
沐英将弹劾章龄、王简的文书放了下来,接过军士递来的文书,三份文书,找出自己的一份,打开看了看,只感觉眼前有些黑,一点点看完,脸色更是阴沉,看向唐胜宗,问了句:“答禄与权弹劾文书是什么时候递上去的,陛下可下了处置旨意?”
唐胜宗端起茶壶:“昨日递上去的,今日早朝时陛下也没有提,可见此事还需调查,一旦坐实,这两人就危险了。”
沐英暗暗为章龄、王简感觉到悲伤,顾正臣的文书来得不是时候啊,你们两个人犯事的也不是时候。
顾正臣文书里奏报的事一旦递给皇帝,皇帝发怒是必然的事,盛怒之下的朱元璋定不会手软,一些原本可以宽恕、可以松缓的事,定会严厉处置,不留情面。
这样一来,章龄、王简原本还有希望以功免死,可被句容案“波及”,活命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这两个倒霉的!
沐英郁闷至极,可顾正臣所奏报的事又不能迁延。
“给赵海楼、王良说,暂停城外,等奏报之后再说。”
沐英吩咐之后,便匆匆离开。
唐胜宗眯着眼,疑惑不已:“赵海楼、王良,这两人不是神策卫的两个副千户,他们何时离开的金陵?”
沐英脚步很急,心头惊骇依旧没有平复。
句容的案件太过惊人,这一系列的案件将会掀起惊涛骇浪,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
小小的句容竟出现了如此巨大的案件!
不行,不能直接入宫,皇帝一旦发怒,自己根本无法说情,很可能插不上话,得把太子带上。
有太子挡着,至少自己能少挨点口水……
朱标刚回东宫不久,正在与太子妃一起用膳。
沐英到了,行礼过后,看了看朱标,将手中文书晃了下,严肃地说:“殿下先用膳吧,若是此时看了文书,定没了用膳的心思。”
朱标深深看了看沐英,见沐英没半点玩笑的意思,拿起筷子便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