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傻傻愣在门口的何平终于回过神，为自己刚刚的胆怯感到羞愧，又上前摸了摸两人鼻息，都是活不成了。
真是苦命人。
方才他与苏仁看得清楚，这妇人进了屋后，可是遭遇一番非人的待遇。
为了讨这般下流种的欢心，实在愚钝。
原来，那画皮鬼画人之法，实际上只是一种障眼法与画术的混合。画皮鬼化作的“画师”先以下作手段抽取妇人生机，而后拿出极小一部分调配颜料。
颜料，尽是取自妇人自身。而后就是一番“精心装扮”，打造成所谓讨相公欢心的“清明风”。
可怜这妇人，死前遭受凌辱不谈，死后满心欢喜以为能讨得丈夫欢心，却是一场鬼吓人的悲剧。
妇人心中哀怨自是极多，钱云的恐惧也是一点不少。
若是苏仁与何平不来，只怕这会是一场完美的画皮鬼捕食。
最后瞥了一眼恢复原貌的妇人，实在惨不忍睹，苏仁冲着何平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有我一半画技？我可从不做这些勾当。”
素来良善的何平似也被激起真火，双拳紧握，愤愤道：
“妖物胆敢害人，我们定要追杀它！”
“哼！若不是它画皮之时消耗不少，我可重伤不了它。你这些微末道法，别去给他送菜就好。”
苏仁冷哼。
“苏兄所言极是，是我心急了。但我们还是应速速追杀它，不给其恢复之机。”
“嗯。”
一开始，苏仁也只是当任务来追查这画皮鬼，可见到这妖物害人之后，除魔卫道这种情绪也是难免浮上心头。
还真是，微末道法难济世，偏有一颗圣贤心。
……
“这就是清远画坊，苏兄你长大的地方？”
“嗯。”
何平不是清河城人士，平日里也不出宗门，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来清河城。
他倒是听说了不少关于苏仁的事迹，今天倒是有幸见到故事的主要场地之一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
两人凭着灵力加持的目力以及月光走着，途径画坊，苏仁也不打算停留，继续盯着手中的灵符飘动。
灵符是长条状的，这是那“定位符”的母符，打入画皮鬼体内的正是子符。而母符抖动的顶端正指引着方向，朝着子符赶去。
这是修行界常用的下品符箓，但对何平这般寻常杂役来说，已经是天价宝符。
除去苏仁这样靠自己的“狗大户”，还真没有哪个杂役掏的出二十块下品灵石买这么一张符纸。
见苏仁无意停留，何平也就没提拜访一番的话，再加上他也觉得时间紧迫，归程时再拜访也不迟。
怎料，两人还只是刚刚经过画坊门口，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仁哥，你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是苏义，望着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弟，想到凝脂夫人的那封信，苏仁只是答道：
“宗门有任务，你告诉师父他们近些日子小心些，城里不太平。”
“嗯，仁哥，你也小心。我会保……告诉师父他们的。”
苏仁深深望了他一眼，终是没说话，点头离去。
这师弟，终归是没有坏心，就算他……
……
月光莹莹，刚下过雨的黑云如幕布，时而遮挡。
城外，凄厉鸣叫声阵阵，总有黑影从眼前划过，隐没在更远处的黑暗中。
常言道，雨夜总是杀人时。苏仁此刻踏着未干的雨水，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何平，竟真生出几分意境。
可惜，手中无刀。
在“心不在焉”的作用下，苏仁的灵力迅速恢复着，他控制着前行的速度，以免被赶路消耗太多。
何平只是跟着，手里捏着块灵石，尽可能的补充灵力。
何平体内灵力调动更多，目光看向更远处。
三两寻常山丘，有条小河淌过，不大的村落在此，村口有棵槐树，寻常至极，可落在何平眼中，却是再熟悉不过。
那山那水那树，是他的老家，是他被仙师看重后终于离开的“浪浪山”。
“苏兄，前面就是我家，青平村。”
“那我们快些，这妖物着实危险，我如今灵力恢复大半，无需诱饵，与之正面对抗也不难。”
“那就好。”
闻言，何平大喜，他就担心苏仁实力不足，又需要以他人消耗那画皮鬼才可出手。
虽心知只得如此，可总有几分芥蒂与自责。
“苏兄放心，这次是我鲁莽，自不量力。任务报酬我一分不取，但想向苏兄借二十灵石，下月再还。”
“可。”
本想问问何平为何如此缺钱之时，手中的定位符母符加速抖动，显然距离愈发近了。
见状，两人皆是大喜，说明那画皮鬼停下了。
村落不大，横竖也就三两条土路，二人此刻也不节省灵力，纵身高跃，在房顶上疾行。
何平本就有些担忧乡亲，此刻跃过一个个熟悉的房屋，一个熟悉的小院出现在他眼前。
而苏仁，也恰好停下脚步。
苏仁注意到何平情绪的变化，猜测道：
“你家？”
“嗯。”
“我会随时出手的，尽量不让画皮鬼伤到人。”
何平向苏仁投来感激的目光，两人压低脚步，几乎只是在地上轻点，便攀上了院墙。
画皮鬼现在元气大伤，感知更差，苏仁两人几乎就是躲在窗下，它也没有察觉。
灵力附着耳上，屋内的对话便清晰传来。
“你怎么成这样了？”
“今天在清河城栽了，有修士追杀我。”
“我早和你说过日月天宗在那城后边，你非要去。我可是要你扮成我哥的模样，这样才好骗出我妈的钱！现在怎么办？”
“不就是钱吗！拿去。”
画皮鬼原本温文尔雅的声音如今更显妖异，不过虚弱不少。
“这么多？你画画赚的？”
“说好了，我替你骗你妈一次，你就把剩下的人皮还我！”
“当然，你现在还能骗吗？”
“不行，明天再说吧。”
许是收了钱的缘故，屋内的另一个男人说话高兴不少，一妖一人合计的周全。
屋内说了一会便寂静了下来，说话的男人走出了屋子。
苏仁和何平两人正好在角落，男人不回头压根看不见。于是，二人就目视着男人朝着另一个屋子走去。
“苏兄，屋里的画皮鬼交给你了。我去那边看看。”
几乎是微不可闻的耳语，苏仁点头，他已经确定屋内的画皮鬼元气大伤，正在抓紧疗伤。
即使声音这么小，可苏仁还是听出了何平声音的不对劲，不过没有多问。
从刚刚的对话不难推断，出门的这男人就是何平的兄弟，偏偏在与妖魔商量着欺骗父母的事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屏气凝神，苏仁积蓄片刻，一个起身，灵力就朝着屋内的黑影涌去。
这一次，他使了六成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