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包子把话说完,铁心源连忙转身拿起自己吃剩下的大半碗糙米饭就要递给对面的包子。
可惜栅栏的间隙太小,碗塞不出去,对面的包子看到有吃的了,欢喜的使劲摇晃栅栏,希望铁心源能快点将吃食给他送过来。
铁心源朝包子笑了一下,解下自己的头巾,把饭食倒在头巾里,趴在地上尽力的伸长了胳膊,想把手里的头巾递给包子。
包子粗大的胳膊努力的穿过栅栏,开心的去拿那一包饭食。
距离有些远,尽管两只胳膊都伸展到了极限,也相互够不到,铁心源就缩回半截胳膊用力的把饭包丢给对面的包子。
包子欢喜的看着飞过来的吃食,努力的伸出手去接,却不料旁边伸出一只穿着皂靴的脚,踢飞了装了饭食的头巾。
趴在地上的铁心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胡乱披着号衣的狱卒,正嘻嘻哈哈的指着被踢飞的头巾对同伴道:老子蹴鞠的本事如何
听着包子如丧考妣的嚎叫,铁心源觉得心头血一个劲的往脖子上涌。
抽回胳膊坐在地上,冷冷的看着那个狱卒用脚把包子面前的栅栏踹的咣咣作响。
憨包,你给老子听着,老子就是不让你吃饱,剩下的饭食喂狗都不给你,整日里喊饿,爷爷就让你饿到底。
狱卒吼完了包子又来到铁心源的面前道:太学生,就因为你是读书人爷爷才给你一点优待,如果你觉得自己吃的太饱,想要怜悯谁,爷爷就减免了你的饭食。
在这里,怜悯谁是爷爷才有的资格,听清楚了没有
铁心源笑着抱抱拳道:牢头说的极是,是小生鲁莽了。还请见谅。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没有被衙役们抄走的钱袋,取出一小锭银子道:牢头,这牢狱里的饭食委实难以入口,这锭银子拿去,给大家伙购置一些饭食。
也给对面的饿鬼一些粗陋食物,免得搅扰我睡觉。
牢头早就盯着银子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听铁心源这么说,一把夺过银子道:还是读书人懂得道理,放心,只要你有银子。在这里你就是大爷,就算是想要女囚过来陪你唱曲,咱家也有的是门路。
铁心源笑的越发开心了,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银钱我还是不缺的,牢里的事情我就按照牢里面的规矩来。
只是出去之后,我们就两不相干了。
捏着银子的牢头挑挑大拇指道:难怪你是太学生,我们就是干贱役的牢头。
出了这牢房。你做你高高在上的太学生,我做我见不得光的牢头,自然是两不相干,等着。这就给你拿酒。
牢头拿着银子走了,铁心源就温言劝慰嚎啕大哭的包子道:别急,刚才给你的是我吃剩下的,不好吃。我让他们给你弄好吃的去了。
包子摇晃着栅栏,眼睛却还是盯着滚在角落里的头巾抽泣着道:那里面装的是糙米饭,还有半颗鸡蛋哩。
铁心源的一锭银子就换来了一壶酒和一桶糙米饭。酒给了铁心源,糙米饭给了包子,好心的牢头甚至连头巾里面包裹的糙米饭也给帮着捡回来了。
铁心源一小口一小口的砸着没滋没味的土酒,包子则坐在铁心源的边上用一把小木铲子狠狠地吃饭。
没错,在给了牢头一两银子之后,包子就和铁心源关在一起了。
包子吃一口饭就抬头看一眼正在神游的铁心源,忽然道:源哥儿,你这时候是不是非常生气啊
铁心源愣了一下,笑道:没有,遇见了你,我很开心。
又吃了一口饭的包子摇头道:不对,你刚才看牢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是冷冰冰的。
铁心源瞅瞅这个说不上是聪明还是傻的家伙,拍拍他的胳膊道:不说我的事情了,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包子放下手里的木铲伤心的道:我娘病死了,她说想回红泥岗老家,我就背着她一路去了红泥岗,太远了,走了三天才到。
我找了一个山坡把我娘埋了,打算在那里搭一个草棚子住上三年。
谁知道有一个戴着大头巾的家伙跳出来说那块地是他家的,不许我娘埋在那里。
我很生气,那里明明是荒山,怎么就成他家的了,就把那个家伙按在地上吓唬了一顿,没打他,结果他就跑了。
后来他又带着人来了铁心源觉得没必要让包子含含糊糊的讲下去了,老一套的故事而已。
包子不过是气不过,估计是失手弄死了人,所以才会被关在这里。
应该还不至于砍头,大宋律法对他这样的憨子非常的宽容。
包子却把头低下去了,好半天铁心源才发现这家伙在哭泣。
才想问到底是什么回事的时候,就见包子猛地站起来,捶着胸口咆哮道:后来没有吃的了,我就去给庄子上的人家扛活,打算赚口饭吃。
我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大头巾把我娘从坟里挖出来了,就丢在大路上。
我找到我娘的时候,她的手都被野狗
铁心源听得头发都竖起来了,牙齿咬得咯吱吱的道:然后你就把大头巾给打死了
包子的情绪得到宣泄之后,慢慢的停止了哭泣,重新抱起饭桶准备吃饭,听铁心源发问,就毫不在意的道:打死了七个,大头巾被我给活埋在我娘的坟坑里了。
他说那是他家的地,我就把他埋在那里了。
铁心源痛苦地闭上眼睛道:既然杀了人,干嘛不跑
包子摇头道:抓我的那个捕快都被我拎在手里了,他忽然说能给我娘找块地安葬,我就把他放下来了。
然后,他果然就把我娘埋在另外一块地里去了。
他给我喝了一碗孝子酒,等我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打死了七个人,又活埋了一个似乎是士子一般的人物,铁心源想遍了宋刑统也找不到为包子辩解脱罪的理由。
想让包子离开监牢,铁心源还是有办法的,可是,就他这样的憨货,即便是逃出了监牢,没有自己或者巧哥这样的人帮忙,迟早还是会被捕快们捉回来。
这样才能把这个憨货从牢里救出去呢直到深夜,铁心源也毫无睡意,瞪大了眼睛瞅着监牢的房顶苦思对策。
巧哥用腿勾住梁柱,身子倒垂下来,透过檩条间的缝隙往屋子里面看。
一个戴着软幞头的汉子坐在上位,手里把玩着一柄玉如意,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即便是大夏天依旧戴着皮帽的契丹人,另一边坐着一个秃头的倭国大汉,俩柄刀插在肋下,右手总是不离刀柄一尺的范围,似乎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这个计划其实七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当时出了一点岔子,这才匆匆的偃旗息鼓,现在,既然你们接过了这个烂摊子。
那就准备钱粮吧。
总是这样拖下去,对我们半点好处都没有,我们兄弟的脖子上总是套着一根绞索,你们这些拉绳子的人想干什么早点动手成吗我们兄弟还想快些隐姓埋名去当富家翁。
契丹人笑道:颜将军,做事之前必须稳妥才能马到功成,如果匆匆而就,很多时候是办不成事情的。
巧哥用腰力缓缓地提起身体,攀住一块凸出来的飞檐,然后用双手和双臂撑住狭窄的过道两边,缓缓地从高处挪了下来。
才经过一排低矮的房间,正要捅破窗户纸看看里面的情形的时候,远处的一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巧哥纵身一跃,再一次攀住檩条,把身体收了上去。
一个打着灯笼的倭女匆匆的走过,巧哥匆匆的撇了一眼洞开的门户,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手握长刀,正在一板一眼的练习劈杀之术。
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女子丰隆的兄,纤细的腰,肥硕的臀,他就立刻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
寒光闪过,一张被卷起来的席子就被一刀劈成两截。
紧接着只听笃笃笃笃的一阵密集响动,巧哥看得清楚,藤原一味香对面的木质假人的身体上,就多了五道清晰的痕迹。
心肝脾肺肾,五刀啊,原来是这么砍的。
巧哥微微一笑,正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藤原一味香立刻收刀快速的踏出房门问道:出了什么事
巧哥即便是听不懂倭国话,也知道人家这时候应该是发现自己潜进来了。
顾不得遮掩身形,提着斩骨刀搂头就向正在发怒的藤原一味香斩了下去。
此时的巧哥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之心。
听到风声的藤原一味香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同一时间手中的长刀闪出一道匹练,迎向飞身落下的巧哥。
斩骨刀与长刀当啷一声碰撞在一起,又各自荡开,巧哥壮硕的身体重重的压在藤原一味香的身上。
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一下蚀骨的滋味,巧哥就觉得一阵剧痛从胯下传来。
心中发狠,举起拳头就重重的擂在藤原一味香的胸口上。
藤原一味香惨叫一声,竟然抬起头重重的撞在巧哥的鼻子上。
巧哥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泪如泉涌,听到不远处的呼喝声不敢久留,夹着腿站起来,抱头撞翻一个刚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倭女,头都不回向一处斜坡跳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