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帝国京都洛阳,洛阳城的皇宫基本保留了前朝大梁时期的建筑规模和样式,皇城绕其四周,拱卫着皇宫,它西有夹城,南邻洛水,东有东城,北有圆壁、曜仪之重城,在固若金汤的宫城之内,有殿、台、馆三十余所。殿堂相峙,楼台林立。贞观殿、洛城殿、武成殿、长生殿、集仙殿、瑶光殿、丽春台、同心阁、登春阁等等。这些宫殿大都面南坐北,高低相间,沿中轴线展开,次序井然,错落有致,宫城正中是应天门。
紫宸殿内,陈帝正在和群臣商议国事,今天是例行朝会,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陈帝刚听完蓟州刺史蒋怀仁的奏陈,今年蓟州又遭大旱,秋粮颗粒无收,陈帝下旨减免蓟州一年赋税,又着户部拨款,当地官府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在群臣的一片称颂中,陈帝正准备退朝,国子监祭酒崔应台出班奏道:陛下,臣有本奏,范阳郡崔家太公感念皇上隆恩,愿成立书院为国储贤,建立书院所需一切用度皆有崔家自行承担。”
崔应台话音刚落,朝堂上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范阳郡崔家?有钱啊,听说做钱庄、丝绸生意,在前朝时就分店遍天下……”。
“对啊,听说当年先帝起兵,崔家鼎力襄助,购买军马粮草,提供大量的物资……”。
“先帝也待其不薄啊,崔家子弟多有入朝做官的”。
“国子监祭酒崔应台就是范阳崔家的人”。
“据说崔皇后也是出自范阳崔家……。”
“嘘——嘘,噤声!”
陈帝环顾一下群臣,嘴角弯起一抹弧度,手掌放在龙案上两指微屈轻叩着,不置可否。
崔应台躬身又道:“陛下,范阳郡崔家若成立书院,那我大陈国则又多一所京都大学堂,到那时,知行院与崔家学院交相辉映,为我大陈弘扬文治,教化民众,此乃治国安民泽及万世之大幸事也!”
陈帝听到这里,面色稍霁,沉声道:“朕……准了,就在南郊……朕着工部勘合,征农田四百官田四百,共计土地八百亩以做筹建书院之用。”
不等下面群臣商议,陈帝竟然雷厉风行地就把这事定了,一时间,朝堂下有人一脸震惊,有人蹙眉沉思,有人喜笑颜开,有人低首不语,很快,嗡嗡的议论声又响起来……
国子监祭酒崔应台躬身又道:“陛下,范阳郡崔家老太公久慕陛下雄才大略,勤政为民,率族中耆宿一百零八人已于前日抵京,如今正在宫门外,期盼能仰祗天颜,厥猷孔昭,望陛下恩准。”
陈帝此时龙颜大悦,大袖一挥道:“难得他们一片赤诚之心,宣他们入宫觐见!”
“宣——范阳郡崔家一八零八人入宫觐见!”
随着几个随侍太监的传唱,范阳郡崔家一大群耆儒硕老互相搀扶着涌进了紫宸殿,为首的崔老太公拄着龙头拐杖,穿的绘着松鹤延年的红色圆领对襟绸衫,须发尽白但精神矍铄,咧着大嘴露出豁牙笑呵呵地,他领着一大群白头翁好容易走到御前向陈帝见过礼,崔老太公躬身道:“久闻陛下雄才大略,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如今我大陈,乾坤日月明,四海升平,陛下文工武治抚远华夏洋溢寰宇……”这老太公缺了一颗门牙,张嘴说话还有点漏风,陈帝听的有些吃力,不禁微微蹙眉,看着下面一众崔家耆老都是胡子花白,年纪老迈,又让站殿武士搬来几个锦墩让他们坐下说话,崔老太公等人顿时受宠若惊。
大殿上群臣原本分文武两班并列,按照官职品秩高低依次站队,这一百零八名耆宿乌泱泱一拥而进,加上腿脚不便眼神不济的,慢慢吞吞推推搡搡,原本宽敞无比的紫宸殿内顿时显得拥挤无比,群臣们赶紧给这些老宝贝们让路,如此一来,原本整齐队列被彻底打乱,从五品中卫大夫都挤到了二品大员六部尚书汪道伦前面,原本站在最前面的太尉童环见状趁机捶打着后腰,溜到后面靠近殿门处透气去了。
御史大夫秦烈被挤到队伍后面,抱着笏板打了个喷嚏,昨夜秋寒露重有点着凉,加上刚才人头攒动搅的殿内灰飞尘扬的,让他鼻子很不舒服,他踮脚向前面望去,只见乌压压一片支棱棱的长翅帽,只能听到崔老太公的话隐约传来。
“这个崔家可真不简单……嘿嘿,这个老货也是个马屁精!”秦烈心中暗道:“不过,如此一来,知行院不就多了一个对手,皇上此举何意?将置国师于何地呢?”
崔老太公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赞扬陈帝的话,虽然他口齿漏风,陈帝听的甚是辛苦,也只能耐住性子,好容易说到了成立书院的事情,陈帝道:“朕,已着工部勘合土地八百亩用于书院筑建,至于书院名字,不知崔老……可曾商议定下?”
崔老太公道:“我族人已商议多次,总是不得要领,今日面谒天颜,正要请陛下赐名……另外学院主楼匾额请陛下同赐。”
陈帝沉吟道:“南郊距离龙门山不远,就叫龙门书院吧?”崔老太公拍手称赞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将来天下学子进入书院那都是鱼跃龙门,京城脚下天子门生,龙门书院,实在妙极!”陈帝又拈起龙案上的御笔,一手移开金狮镇纸,在雪白的湖州宣纸上挥毫写下“泽及万世”四个大字,轻轻挥手,一旁随侍太监赶紧小心翼翼的捧着墨迹未干的纸张转给崔老太公,崔老太公激动的双手哆嗦捧着道:“陛下恩泽天下,龙门学院定然不负陛下所托,弘扬文教……”。
左金吾卫刘大夏也被挤在队伍后面,他听着崔老太公咬文嚼字说了半天,不觉有点乏倦,他用胳膊肘捅捅旁边云麾将军牛进党的肩膀道:“嗳,嗳,嗳,老党,皇上在说什么来着?”
牛进党也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瞪着一双牛眼道:“昂,俺也不知道啊,听说……好像……好像说的是盖房子的事!”
刘大夏一听兴趣索然,把笏板夹在腋下,两手拢在大袖里,双目一闭,垂着两个大眼袋昏昏欲睡,片刻又觉不妥,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站着的是步军都指挥使董成彪,又用胳膊肘碰碰董成彪道:“嗳,嗳,嗳,那个……小董,你给我竖起耳朵听着,皇上要是说什么兵啊,打仗啊,只要是这些字眼,马上叫我啊。”
这步军都指挥使董成彪曾是刘大夏的麾下,一听老上司这样交代,顿时如得军令一般,把胸脯拍的邦邦响道:“老将军放心,我竖着俩耳朵,保证不给您错过!”
刘大夏满意地转过头,张嘴打了个哈欠,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不一会困意上涌,低头打起了盹。
御史大夫秦烈在队伍里听着前面崔老太公说话漏风还断断续续,正考虑是不是往前挪点,忽觉鼻子有些发痒,他揉揉鼻子,拔掉几根露在外面的鼻毛,又伸出食指挖了挖鼻孔,掏出一坨鼻屎,顿时大感畅快,他把鼻屎捻在大拇指与食指间不停揉搓,渐渐搓成一粒黑色小球,看看左右无人注意,屈指一弹,小小的鼻屎球弹在前面官员后背,那人宽大的朝服微微荡漾,布料蓦然塌陷一个小坑旋即复原,鼻屎球悄然滚落地下,秦烈看的暗自偷笑。
秦烈又伸手指挖另一个鼻孔,耳边听到崔老太公说陛下仁厚礼贤,宽以待民,明章之治什么的,又讲一堆陛下文韬武略,万民敬仰,实乃千古一帝,此大陈百姓之幸,江山社稷之幸等等。秦烈从鼻子里又挖出一大坨鼻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崔老太公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可能是一句当年陛下骁勇善战,冠绝三军,天下皆知,正好骚到了陈帝痒处,陈帝从龙案后缓缓站起身……
当年两位皇子随先帝赵贞南征北战,二皇子马上功夫了得,有万夫不当之勇,那也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人物,军中颇有威望,若论个人勇武,陈帝赵昌确在大皇子赵镇之上,但文治方面却是颇有不如。
秦烈擎着手指上一大坨还沾着鼻涕的鼻屎,偷偷瞄着四周,眼角突然瞥到左金吾卫刘大夏,这好死不死的老货竟在旁边队伍里,距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正耷拉脑袋打着瞌睡,秦烈想起上次两人互殴,眼角似乎还有点隐隐作痛,心中蠢蠢欲动,在恶趣味作祟下,悄悄探着身子,伸出手臂,屈指把那坨鼻屎向刘大夏后脑弹去……
此时陈帝正慰勉崔老太公道:“崔老赤胆忠心,携范阳郡崔氏全族乃心王室,朕心甚慰,还望龙门书院多育贤良弟子,待他日,朕,收复秦州,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步军都指挥使董成彪竖着耳朵听到这里,急忙轻拍刘大夏的后背,口中唤道:“老将军,皇上说兵啦!皇上说兵啦!”
“嗯……?”——刘大夏霍然转头,刚准备说话,忽觉唇上一凉,旁边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快速缩回队伍里,貌似他刚才探出身体扬手对自己掷了东西,刘大夏定睛看去,那人却是御史大夫秦烈。
刘大夏摸了摸嘴唇上的异物,两指拈住觉得特别黏腻,揪下一看,居然是好大一坨青灰色鼻屎,还拖着长长的拉丝鼻涕黏在自己胡子上,湿哒哒黏糊糊十分恶心,心中怒火那叫一个暴涨,嗷的一声,一个兔子蹬鹰向御史大夫秦烈踹去……
秦烈看刘大夏转头,鼻屎猝不及防的对脸弹个正着,心中就暗道“坏了!”
刘大夏一脚踹过来,秦烈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不料刘大夏用力过猛收势不住,登时扑倒在地,他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倒地的瞬间扯住秦烈的裤裆,也把他带倒在地,然后顺势一个翻身,骑在秦烈的身上,扬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嘴里骂道:“你他娘的故意消遣我,恶心我!”
秦烈脸上被打的火辣辣地,他自知理亏,以袖掩面口中强自道:“你他娘的还真打啊!”话音刚落,头上又邦邦挨了两拳,帽子也被打掉了,百官队伍顿时轰然大乱。
“老子打的就是你!”刘大夏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又是一巴掌打在秦烈脸上,秦烈眼看同僚都围了上来不由又羞又怒,腰杆一挺,却被刘大夏牢牢压住,性急之下操起手里笏板狠狠在刘大夏脸上一抡,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笏板断成两截,刘大夏被打的须发皆张,口鼻出血,“呸”地一声,吐出两颗后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