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
皇帝的声音,惊雷般在隆虑公主耳畔炸开。
稍远处,内侍董旭快步跑到廊道尽头,不敢待在帝书房附近。
皇帝训斥隆虑,涉及宗室,若有言语不当的地方,但凡听过皇帝说话的人,事后都有掉脑袋的风险,所以查旭躲远远的。
“你口中的外人,为朕的疆土,为祖宗基业,为大汉百姓,统兵与外族厮杀,深夜千里奔袭,多日不眠不休。
他和那些你口中的外人,我大汉的部众,甘冒生命之险,在阵前杀敌。”
“朕的亲人,在这长安,用消息通敌,想害死前方征战的汉军。这就是你口中的外人!”
砰的一声巨响。
皇帝面前的龙案被其一掌拍碎,坍塌成满地的飞灰。
“没有伱口中的外人,没有我大汉千万士卒守疆御外,你能在长安安逸生活,当你的公主?
你是大汉的公主,前提是大汉,汉在才有你这个公主!
‘外人’一心为大汉征战。你是朕的亲族,在后方想要辱其母,耍你的公主威风,你是朕的亲族,通敌乱国。你是朕的亲族,纵容你子昭平君斩杀奴仆,以为朕不知?
你是朕的亲族,在背后乱我大汉根基!”
皇帝说一句,隆虑公主面色便白上一分。
她不是屈服于皇帝说的道理,而是感觉到了皇帝的杀机和震怒,身躯开始颤栗。
她嗫嚅道:“他是我刘氏的家臣,是你从小养大的臣子,难道不该为你效命,为大汉尽忠?
我儿是你的亲外甥,你不该照顾他吗,就任他被欺辱?
隆虑是我夫婿,你要杀他?”
皇帝将手里的一卷奏本,摔在隆虑公主脸上:“屏娴也是朕的妹妹,去病就不是他的夫婿了?
刚才这卷宗送到朕手里,朕还在犹豫要如何处置你,处置隆虑。
朕本不想杀他,但你看看他做过什么,哪一样都够杀头的。还有你……”
隆虑公主被竹简砸在脸上,巨大的力量让她坐倒在地。
她拾起地上的竹简,翻开查看,脸上露出惊恐神色:“这不是真的,他在封地里如此……如此……他绝不敢暗助淮南,这定是有人害他。”
皇帝挥手道:“自今日起,你禁足永乐宫,永世不得出宫一步。
……从此没有隆虑一脉,你子昭平君,若将来想有作为,就让他去你所谓的外人手下当个部众,随军征战,保家卫国。”
隆虑公主忽然激动起来:“不,你让集儿去那霍去病手下当兵,是要他的命。”
“笑话,去病是国之大将,岂会将你儿放在眼里,斤斤计较。”皇帝冷冷的道。
“陛下,平阳长公主求见……”董旭远远的喊道,声音有些发抖。
“阿姐……”隆虑公主精神微振。
“不见。”
皇帝怒喝道:“去告诉她,让她也多思虑自己的言行。”
隆虑复又坐倒,嘤嘤泣道:“皇帝……可能放过集儿?我愿倾尽我这一脉的家财,陛下仍封他做个闲散侯位,我亦跟他离开长安,终老不归,如何?”
皇帝摆摆手,让人将隆虑公主带下去。
在如何处理隆虑一事上,他毕竟还是徇了私的,换个人,早直接赐死了。
而此时隆虑被人带下去后,会在数月后病故。
这是历史的走向,其子亦将在不久之后,因再次犯错被下令斩首,和历史上是相同的结局。
历史的脉络,就像是深入天地的烙印,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这方世界的走向和人的命运。
皇帝刘彻让人把隆虑公主带下去后,负手来到窗畔,目光放远,良久不语。
城郊的校场。
霍去病过来时,校场上的军伍,正在日常操训。
另一边的校场外,则在按他昨日所说,有投军者可以来尝试接受选拔,入伍为兵。
身家来历清白,有兵家或体术修行,又或资质上佳者优先。
其他派流想转修兵家,入伍参军亦可。
霍去病走进校场,看向正在操训的士兵。
校场上千军汇聚,气血化狼烟,形成一道精气柱。
有军伍互相搏杀,亦有彼此投掷小山般巨大的石锁,磨练力气。
还有的军伍,用枪挑住石锁的锁扣,平举不动,用体内的兵家气息配合,练习出枪的平稳和准确性。
正是这种长期操训,才训练出汉军绝佳的服从性和作战意志。
霍去病进入校场,但凡看见他的禁军,无不露出崇敬神色,却没人停下训练,这正是纪律性的一种体现,操训时是不能被任何事打断的。
“郎中令!”
校场上,卫军左中郎将刘煜,见到霍去病过来,带着几名将校,快步靠前。
他是一位宗亲,也是宗室当中,少有具备兵才的将领。
刘煜今年三十六岁,年富力强,生的相貌堂堂,额宽笔挺,眼睛炯炯有神。
霍去病这次回长安只带了随身亲军,童轩和张次公都还在边关备战乌桓。刘煜便成了留守将领中,李敢之下的主将。
而霍去病急于奔袭乌桓,鏖战不休,是有内在原因的。
从军事上来说,这个时期的匈奴主力蛰伏在极北之地,匈奴大将苣都麾下的部众,始终没露出全貌,虚实不明。
至少当前阶段,无法对匈奴中军主力继续用兵。
霍去病还发现匈奴的兵马,也将触手探入东部草原,似乎亦有吞并乌桓,扶余,鲜卑的用意。
汉匈双方,都将目光盯准了东西两端的其他势力。
这是对战略先机的一种争夺。
先拿下乌桓等周边地区,会获得战略主动,所以必须要争。
而扫平乌桓,鲜卑等部,再平西羌,百越,并西域,吃掉匈奴至少半数以上土地,国境才能达到堪比后世的规模。这是霍去病给自己制定的第一个小目标。
等待他去做的事太多了。
穿到霍去病这种传奇‘账号’身上,不多做些事,对不起这个身份和能力。
此时他在刘煜等将校簇拥下,来到校场彼端的高台上。
“羽林军和虎贲卫筛选出来的那些新兵,半数被姚招带到西关,剩下的也抽调出来。三日后,让他们行军往北关去。
还有,长安禁军轮值戍边的数量要增加,从每年两万人,至少增长到三万众。
长时间待在长安,禁军的战斗力会下降。若禁军在我任郎中令期间战力下滑,被边军赶超,将是我,也是你们所有为将者的耻辱。”
刘煜等将领一开始听说要论调戍边,都露出苦兮兮的神色。
但是当听到霍去病说禁军若被边军赶超,是为将者的耻辱,各个都变得严肃起来:
“我等绝不会给郎中令丢脸,边军虽是大将军掌令,但我们有信心压制边军,我禁军才是大汉第一强军。
永远都是!”
霍去病:“那就把禁军的战斗力再提高一截。
虽然是舅父掌边军,但在谁是第一强军这件事上,咱们不让。
此外,我午后见陛下时,刚说过,要增设每年的全军大比。地方军,禁军,和边军,都会抽调出精锐,进行较量。
我跟陛下说,若全军较量,最精锐的队伍不是禁军,我将辞任郎中令,去给舅父做边军副将!”
“请郎中令放心,我们誓死保住郎中令的位置,让霍侯你当一辈子郎中令。”众将气势如虹。
霍去病莞尔忖道:那你们就上当了,这郎中令的位置我还真不稀罕。
你们要输了,我就顺势抽调羽林军和虎贲卫,脱离禁军体系,独立成军。要是你们赢了,我就勉为其难再当一年郎中令,反正输赢我都不亏。
“传令,全军列队出营,目的地城北十里的兵府。”
命令传出,全军迅速集合。
以万计的禁军,在校场外列方形阵。
从上方的视角看,万余禁军,以千人为列,整整齐齐的方形块,一共十列,皆持盾披甲,军威尽显。
有校尉在列队后大喝道:“前推!”
轰——轰轰!
万军行进,那种瞬间形成的压迫力,宛若一座座山峦在平移。
空气中都莫名的掀起一种潮涌般的兵势,往前移动。
长安城外,兵锋冲霄!
沿途有民众出入城池,看见禁军操训,立马兴奋起来,站在远处旁观议论。
禁军出行,军旗招展,枪如林,盾如山。那种气势,让来到城郊军营参加筛选,准备加入军伍的一些人,也是双目放光。
“好强的气势!”
“这就是我大汉的军伍!”
“这可不是普通军伍,是最精锐的禁军!
其中有冠军侯亲自带出来,击溃过匈奴中军的骁勇老卒。”负责筛选入伍人手的兵众,与有荣焉道。
下午申时,全军来到城郊兵府。
此时的兵府,上午开放,供民众出入祭奠。
下午则会封禁,完成后续施工。
包括凿击兵魂碑,在其上篆刻写下一个个战死的汉军名讳。
霍去病来到兵府,径直打开了兵府的秘境入口。
刘煜等将领讶然发现,兵府内部,原来还有这么宽广的一片秘境。
“这里很适合兵家纳气,参悟兵理,以后每月,禁军可抽调出一部分兵员,进入兵府修行。”
兵府内的兵家诵读声,亚圣吴起留下的兵理,兵阵等聚敛的气机,都对兵家的修行有辅助作用。
此外,霍去病今日过来,还有个目的!
他随即也走进了兵府秘境。
普通部众无法在这里深入,只能在外围驻足,因为周边皆被兵阵封锁。
但他上次已破开秘境兵阵,当下直入核心区域。
秘境中央,有一根作为阵眼的柱子。
霍去病上次来时,在这里得了几部简书。
此时他走到近处,仔细打量。
之前和兵尊交手时,其在看到霍去病释放的阵图后,曾经说了一句,说霍去病祭炼了吴起的兵府秘境第一层……
兵府第一层?
是不是意味着这座秘境,其实不止一层?
那兵尊好像知道些兵府的秘密?
霍去病打量片刻,伸手按在面前的柱子上,仔细感应。
片刻间,地面上开始有一道道阵纹扩散,交错,形成致密的纹理,衍生出一座兵家阵列!
但除此外并无别的变化。
“不对……”
霍去病转而进行了多种手段的尝试。
直到他让跟来的部众列队,按兵府秘境地面上的阵图排列,和这兵府内衍生的阵列呼应,汇聚万军之力,面前的柱子终于出现新的变化,地面上无数的阵纹流转,交错浮现。
“果然,这秘境不止一层…董仲舒显然也不知还有第二层,毕竟是兵家亚圣传下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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