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曰:知不足,将兵,自恃也。”
“兵起……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
“治兵者,若秘于地,若邃于天,生于无,故关之。”
那兵府里的声音,全是在阐述兵法,为将,修兵之道。
讲的是《四变》《黄帝伐赤帝》《孙子兵法》《太公六韬》《尉缭子》等兵书,有的内容浅显易懂,有的深奥莫测,蕴含兵家神通无穷变化。
其中皆是兵家修行的精髓。
霍去病将十万兵锋共聚的气机,引入兵府,增加其内历代兵家神韵,就是为了触发这些兵家对兵道的理解。将当初董仲舒穷经皓首,为制作兵府简,抄录十年各类兵书,兵法的道理催发出来。
这声音若有兵家天赋之人闻听,便有可能开悟,从而开启兵家修行。
霍去病之前就思考过,他来这方世界走一遭,应该干什么,能留下些什么。
他想推动最早期的兵家学宫诞生,让人知兵,学兵,启兵家智慧。
若能稍稍影响历史,让兵学更兴,亦可强民族意气,敢战,会战的一股锋芒。
眼前的兵府,皇帝刘彻亲临,百官同来,引历代兵家入列,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既然成了兵府主祭,霍去病顺势引十万兵锋,进行推动。
随着兵府内的讲兵之声传出,一股战意,杀意,生死间交融的气息,共同形成了兵家意气。
这股意气之盛,铺天盖地,如同山峦压顶,又像神剑悬空,让人颤栗。
当其扩散开来,从兵府内涌出,旁观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对其产生敬畏。
包括氏族高门当中,有不少人居然跪伏下来,对那些守家为国的兵府名将,以大礼参拜。
连几大氏族之主亦面色连变,同样有跪拜的意愿,只是还能支撑。
但他们意识里承受的兵锋,正一浪高过一浪,汹涌无匹,还在攀升。
“这兵意……”
旁观者当中,能不受影响的只有皇帝,卫青,姜堰,董仲舒等有限几人。
倒是宗室之人得到一股国运气机护持,得以免跪,但受到的冲击也不小。
那兵府内涌出的兵锋,要是在战场上放出来,便是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可怕神念压力。
“这兵锋是冠军侯的,还是…兵府内历代名将神韵共聚所发?”有氏族之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李氏之主李兆道:“不是冠军侯,他个人还没有这种碾压天人境跪地的神念强度,应该是兵府内的历代将领神韵被催发,绽放的兵意!
神将护国,先贤为尊,跪了也无妨。”
“确实不是冠军侯,但……你们看他在干什么……”
李兆声音未落,便被另一个氏族之首近乎呓语般的声音打断。
众人看过去,却是见到那汪洋般汹涌的兵意,是从兵府内一位位名将所在的简书上催发出来,正越来越盛,越来越明显。
有兵家矗立的竹简震动发出微光,战意持续攀升。
而霍去病正迎着兵意最盛的一枚枚竹简前行。
众人在兵府外,仍感到颤栗的兵意锋芒,霍去病近在咫尺,压力可想而知。
但其步履从容,看不出半点吃力的靠近了绽放兵意的兵府简,而后伸手一抹,有一缕缕气机流转,顿时覆盖了兵府内绽放兵意的源头。
感觉到凛冽的兵意减弱,几位氏族之首皆是松了口气。
那股兵意下,他们寸步难移,霍去病却能轻松靠近。这位当朝的兵家天才,修行竟是深不见底一般,一次次拔高了他们心底的认知。
“自今日始,兵府大开,供万民入内祭奠历代兵家。凡入兵府,能聆听兵事者,皆可学兵!”
霍去病的声音震动万众。
“他是想要给兵家谋定基础,好大的野心!”董仲舒酸溜溜的想。
霍去病通过兵府催发的讲兵声音,都是他这些年辛苦抄录的内容,却被兵家所用,好气。
“他想惠及万众,扩大兵家影响,以此奠定自身地位,汇聚冲击兵圣境界的冥冥之机。”
这是氏族高门之人的猜测:“他还想成为当代兵家之师,获气数气运加身……”
“他是要将自己推上兵家圣者的位置,狼子野心,痴心妄想。”隆虑公主和平阳公主的判断。
霍去病开兵府讲兵的操作,仁者见仁。
皇帝的想法:去病想以兵强国,筛选更多兵才,壮我大汉。
人人对他的做法都有自己的判断。
“此后的兵家,可按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四类区分,择不同分类而修。兵者,先修武议、将理、原官等篇。此兵府由陛下为尊,修兵出众者,可进阶为天子门生。”霍去病朗声道。
为什么要把皇帝拉上?
因为不拉上就有专权的嫌疑,让皇帝坐镇,修兵出众者为天子门生,是对皇帝的尊重,也可增加兵府地位,有了进阶途径。
刘彻在旁边听了听,对卫青道:“你看看,擅自打着朕的名头,扩大兵事,真是混账,如此放肆。”
卫子夫在一边笑道:“那不是陛下从小养的他这种无畏无惧的锋芒吗,他在战场若不如此无畏,何以能万军破匈奴。”
刘彻挺了挺腰杆,嘴角微挑。
而就在霍去病宣布兵府已开,惠及民众的同时,也确实有一股冥冥中的气数被他所得。
轰隆隆!
兵府内,他所在的那枚竹简位移,又挤掉了一名兵家先贤,往中央位置靠近。
那兵府内的虚空,地面,也亮起一道道阵纹,纹理交错,构建成千百种变化不定的阵图。
最终,变化繁复的无数阵图,收敛相合,融为一体,化作一个光球,被白虎兵符一口吞掉。
继而白虎归于霍去病的眉心窍,消失无踪。
霍去病闭目片刻,体内的一股兵家气息,在收了这兵府阵图后,激荡奔涌,隐然似乎在触摸天人二境阴身层次的顶峰。
“他所获气数竟如此丰厚!和兵府内历代兵家神韵交融,从中感悟出了古兵阵的一些阵图变化?吸收为己用,这么快就开始为冲击兵家三境做准备了?”
董仲舒再次思忖。
兵府大主祭虽被霍去病抢了,但他仍和兵府有一丝神念联系,能感觉到霍去病在兵府内的举动。
到此时,霍去病才收了兵势,从兵府内走出。
周边禁军汇聚的兵势也慢慢散去,霍去病往刘彻走来,执礼道:“陛下,臣已重新完成了兵府祭炼。即日起,开兵府,以壮我大汉之兵锋。
此兵府永立长安以北,阴阳并存,兵魂永驻,受万民祭奠,为陛下筛选良将雄兵。”
刘彻肃容道:“好!”
“陛下,请郎中令把我等各家的传承之物还来!”李兆等氏族之首靠近。
他们脸上已经没有了传承之物被霍去病强行拿走时的不悦,各个心平气和模样,事来顺应,过来客气询问。
原因是他们已经醒悟到,强行索要必然行不通。
霍去病刚才绽放的那股号令万军的气势,星辰似乎都能给你打下来。
于是换了种方式。
“还没用完,诸位在长安住一阵子吧,用完就还。”霍去病淡淡的道。
“然则多久能用完?”李兆气定神闲。
“我和屏娴要完婚,婚后再说。”霍去病道。
李兆等人差点破防,伱和公主完婚,和什么时候把传承之物还给我们有关系?
“好了,先回宫,各家家主也一起来。”刘彻刻意看了几名家主一眼,当先转身离去。
帝驾启行,回去的车架上,霍去病和卫青骑马,一左一右伴在帝驾旁前行。
君臣三人边走边低声交流。
远观的人群却是不舍离去,尤其对冠军侯冲击兵府的过程,念念不忘,兴高采烈的谈论。
回长安的队伍后方,一辆车架内,隆虑公主和平阳公主同乘。
隆虑公主正在垂泪,眼泪珠串般滴落,恨恨的道:“阿姐,我好不甘心。”
平阳公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她确实拿当朝郎中令,兵锋无敌的霍去病毫无办法。
平阳公主淡定道:“他是当代将领,且容他威风……他的地位,在兵府内千古传颂其名的排序,未必稳固。你想想,他真正的依仗是什么?”
“是他会打仗!”
隆虑公主目光一亮:“阿姐是说……”
她并未真说出来,但已想到了其中关键。
进入兵府排位,受皇帝器重。
这一切都建立在霍去病的战场无敌上,要是能让他吃败仗,他的地位,一切都会大受影响,说不定性命也要丢在战场上。
对,其他算计都不如在战场上,让其落败。
但是怎么才能让霍去病吃败仗……隆虑沉思不语。
另一辆宽大的车架内,氏族各家之首也聚在一起商议。
他们本想拉上董仲舒同乘,被老夫子拒绝了。
“皇帝这次让我们来长安,必是有别的事情。”
车架上,几家氏族之人祭出器物,隔绝了外边的窥视偷听,交换意见。
“刚才我等有些大意了,那冠军侯猝然汇聚兵锋,从我们手里把祖传之器收走,这是要用我们各家传承之物做抵,若我们不能让他如愿,东西怕是拿不回来了。”赵郡李氏之主李忠说。
“便是不汇聚兵锋,他想拿走你家的将军剑,你敢不给吗?”
太原王氏之主叹道:“本以为董夫子牵头提议,我等出言无碍,真是失算。”
“我家那杆大戟,护持家中气运,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的。若有什么事,我太原王氏先认了,答应便是。”
“诸位以为,陛下召我等来长安,除了观礼,参加冠军侯和屏娴公主大婚,还有什么目的?”
李兆微微摇头,没说话,却是摊开手。
众人往其掌心看去,李兆缓缓在手上写了三个字:武功爵!
元朔六年,也就是今年,一个月前皇帝曾下诏,颁布了武功爵条例。
武功爵的表面意思是允许百姓出钱买爵,也可以交钱,免除盗财贪赃之罪。
又设“赏官”,称为“武功爵”,就是可以花钱买官位。
第一级为铜钱十七万枚,以上递增。凡购买武功爵至“千夫”的人,可以优先被任命为官吏。
这里必须要划重点,就是‘优先’两个字。
常理来说,任人买官,会造成官吏制度大乱,是个昏聩的举措。
但关键就在‘优先’二字用得好,也就是说你花了钱,也只有个优先权,实则还是要看个人才学。
更直白一些,就是皇帝想了个办法要杀狗大户,目的是凑粮饷,充国库,让大户们拿钱。
不仅要拿钱,还得多拿,但捐了也不一定给你办事,许的是口头支票。
这是历代皇帝惯用的办法,当政以后肯定要‘杀富济贫’,均田产,减少垄断,均富的手段之一。
不过像眼前这几家氏族,来历地位大为不同,差不多相当于各地诸侯的身份。
他们每一家背后都牵扯极广,和朝中也是联系很深。
就算是皇帝想拿他们开刀,也要有个名目,不能硬来。不然很可能让天下氏族阶层人人自危,引起强烈的反弹。
而这些氏族,传承千年,被历代当权者劫富济贫,已经有些习惯了。
见李兆猜测是要挨宰,其他几家反而松了口气:“我等也是依附大汉而存,给就给吧。”
李兆微微摇头:“我来之前已有朝中人给我送过消息,这次不一样。
今上的魄力雄心,你们也都见识过,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应付。
我听朝中议论,冠军侯不久前建议说要开拓我大汉国境,陛下也心动了,对周围各族动兵开疆,花费之大,怕是数年,十数年都要延续下去。
这笔财物一用出去,必是要源源不断。”
赵郡李氏之主李忠蹙眉道:“增兵事开疆,好大的花头。此为误国之言,穷兵奢武致国贫。
朝中难道没人规劝陛下一二?”
“那冠军侯仰仗自己有几分兵才,属实可恼,欺人太甚。
兵家之言不足以治国,若听兵家的终日打仗,国库空虚,民生凋零,祸国之兆也。”
“我等当想个办法,提醒陛下,远离此等妄言才对。”
夕阳晚照,车马回到未央宫。
刘彻的书房,众人依次而入,包括各家氏族之首。而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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