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峡中,只有石头。
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石头,散发着让人胸闷气短的炎热气息,如果一个生鸡蛋落在上面,绝对几息时间就会被烤熟。
这些许多年前经历过天火炙烤的石头,不但颜色不同于普通的石头,同时要比普通的石头坚硬太多。
坚硬到别说普通的刀剑,就算是一般的元灵武器,也难以切开这些金石峡中的石头。
束行云看着峡壁上的那个洞,回忆着以前这里有没有一个洞。
虽然他来金石峡的次数不多,但是往日在搜寻魔兽的时候,还是来过几次的。
所以束观很快就确定,以前的金石峡,绝对没有这样一个洞。
而要在坚硬无比的峡壁上挖出一个洞来,也绝不是普通野兽能够做到的。
束行云走到了那个洞口之前,只见一人来高的洞口处,散落着许多赤金色的细碎沙砾,而这个洞也并不深,一眼就能望到头几丈远处,就已经被同样的散碎的沙砾碎石堵住了。
束行云目光微闪,迈步走进了洞内,扭头朝四周仔细看了一下。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猎魔人,束行云很容易就判断出,这个洞,是从里面被挖开的。
他甚至能够想象出当时的画面。
一头巨大的穿山甲兽,从峡壁深处的山腹中打洞钻了出来,消失在附近的山林中。
以那头实力堪比斗星境的穿山甲魔兽,还有它那身坚固锐利的鳞片,确实有能力在这坚硬的岩石间钻出一个洞来。
问题是,那穿山甲魔兽是从哪里钻过来的?
束行云视线转向了被碎石堵住的洞道,缓缓抽出了插在腰带间的紫斧束心,一斧劈了过去。
洞内,响起了风雷之声。
……
两个时辰之后。
束行云停下了挥斧的动作。
他的身前,是依然被碎石堵住的洞道。
他身后的来路,已经被碎裂的岩石再次堵上。
这是一条以四十五度角,向地底倾斜的洞道,顺着那头穿甲魔兽留下的痕迹,如今束行云已经深入地下应该有百丈左右了。
虽然已经有那穿山甲魔兽的钻拱,这里的岩石变得比原先松散了许多,但是要重新开辟一条通道,依然是非常耗费力气的事情。
现在,束行云已经消耗了体内大概四成左右的元灵之力,但是依然没有到达这条穿山甲魔兽钻出来的洞道的真正尽头。
束行云手持双斧,站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此时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继续前行,说不定只要再挥出一斧,就能到达这条洞道的尽头,弄明白那穿山甲魔兽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第二个选择,就是立刻转身离开。
因为无法确定这条洞道到底有多远,如果继续前行却依然没到尽头,等他的元灵之力再消耗一些,就会面临无法出去的困境了。
虽然现在他的元灵之力消耗了四成左右,应该还可以再前行一段距离,然后再返回也来得及。
但前提是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束行云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他转身,朝后挥斧。
他确实非常想知道,那头穿山甲魔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束行云觉得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自己冒险。
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决定,绝不可以让自己的元灵之力低于六成。
这是警戒线,一旦达到,就必须放弃。
又是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束行云回到了洞穴的入口处。
走出洞口时,他扭头再次看了一眼里面已经被碎石填满的洞穴,眼中有着深深的疑惑。
刚才他已经深入到地底下很深的地方了。
如果那头穿山甲魔兽,只是从金石峡外穿过峡壁进入峡谷中,那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怎么会从地底下打洞出来呢?
难道它是从另外一个地方,先钻入地下再折而往上恰好从金石峡中钻出?
就算那是一头没有神智的魔兽,这样的行为也太莫名其妙了一些。
魔兽向来依着本能行动,而“本能”是不会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的。
还是说……那头穿山甲魔兽本来就……是在金石峡地底深处……然后某一天,它从地底下钻出来了。
束行云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域外天魔,自深渊出!”
这是千年之前,最先接触到域外天魔的一些元力者,临死前口中狂呼的言语。
所以域外天魔虽然叫天魔,但其实不是来自天上,而是来自鸿元大陆的地底深处。
束行云悚然而惊。
站在洞穴口处,他心中隐有不祥之意,决定以后自己变的更强之后,还是要来这里一探究竟。
……
又是一个春风恼人的夜晚。
这一夜,杏娘没有来。
但是她的儿子朱余来了。
容貌普通但是一身坚毅之气的小童,此时盘膝坐在凝碧崖顶,双目紧闭,身躯微微发着颤。
因为山间的春风吹不到灵翠峰顶,这里只有冰冷而狂暴的罡风。
束行云在朱余的身边站立了一会,确认了此刻朱余虽然坚持地很辛苦,但依然能坚持。
然后束行云朝着崖边走去。
那册《浣溪春秋习剑录》中记载的关于蜀山剑修行的筑基之法,他已经传授给朱余了,至于朱余能修到什么程度,却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毕竟束行云自己也只不过是个萤星境的元力者罢了。
束行云走到了那块探出崖壁的剑形青石之上,束心自观双斧来到了他的手掌间。
深深地吸了口气,于是元灵之力开始在体内汹涌。
束行云准备练斧。
练斧之前,须先活气醒身,让肉身的机能达到最佳的状态。
每一次修炼,都应全力以赴,以生死之事视之,如此方可步步登峰,青云直上。
这是束行云刚开始修行时吴道人就教给过他的道理,也是要求他必须持之以恒做到的事情。
元灵之力在经脉中流淌,淌过一个个窍穴,先是寒冷如冰,接着灼热如炎,复而温熏如春水,再而料峭如秋风。
元灵之力在束行云的体内流传了一个大周天,却似衍化了春夏秋冬,神妙至极。
当初束行云刚开始修行这门功法的时候,可谓是受尽了苦头,行功之时,一会身上挂满了冰霜,整个人冻得跟冰雕似的,一会儿整张脸红的像蒸笼里的螃蟹,浑身冒汗,练完之后必须立刻跳进浣溪中才能缓解全身的燥热之意。
当时的束行云不知道其他的元力者修行是不是都跟他一样,只觉得修行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当然,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是元力者高高在上的世界,而且相对于山林中那些魔兽的威胁,那些痛苦却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束行云曾经问过吴道人,他修的这门功法叫什么名字。
吴道人微微一笑,接着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手指向凝碧崖外。
束行云转首望去。
崖外云海翻涌,在罡风中变幻着各种形状。
云海下群峰连绵,山势如波涛般起伏。
峰中清风吹过树梢,野兔麋鹿在林中奔跑,山雀飞过山岗溪流,树叶飘落在新生的草叶间,有露水自花瓣间滑下,一只瓢虫自泥土中钻出,张嘴接住了那滴露水。
因为吴道人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掌,束行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了这个世界的每一处细节。
自然生化之妙,气象万千。
束行云修的功法,就名为气象万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