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又安牵着张建走到开阔地带。
天象结束,一切恢复了正常,四周亮起灯光。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像是在专门等她。
“古同学,帮我转告高同学一声,我有事,先离开了。”
古璧尘看了眼张建,微微颔首,“我送你吧。”
“不用。”
沈又安目光越过古璧尘,看向他身后的大树,柳眉微蹙,抬步径直离开。
古璧尘望着沈又安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身影,轻笑了一声:“这家人胆子挺大。”
这时一道修长身影自一颗大树后悄无声息的走出来。
少年默了默,抬步离开:“走吧。”
“柳……柳少爷。”黄珍慌慌张张的追上来,一身狼狈惶恐。
她刚准备对沈又安动手,那丫头就忽然从她背后蹿出来,差点把黄珍吓个半死,还以为撞到鬼了。
也不知怎的,对方问什么,她就说什么,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沈又安一手刀砍下来,黄珍就失去知觉了。
再醒过来,就看到少年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柳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唇畔浮起一抹冷笑,镜片反射着月光,眼底的情绪模糊不清。
“这话该是我问宋夫人吧?”
黄珍立刻爬起来,恶人先告状:“柳少爷想必都看见了,是那姓沈的丫头先对我出手,她把我的金镯子抢走了,我要报警。”
这时少年忽然出手掐住了黄珍的脖子,那修长冰凉的手指很轻松就锁住了黄珍的咽喉命脉。
黄珍背抵在大树上,被这突然的变故吓的神魂俱裂。
不远处响起沈又安和古璧尘的说话声。
少年伏在她的耳边,温柔低语:“你敢出声,就死定了。”
那么温柔、却又那么无情。
黄珍被少年身上的阴冷气息吓的一动都不敢动,只觉得一瞬间好像坠入了烈火滚油的地狱。
脚步声渐行渐远,少年蓦然松手,后退一步。
力道卸去,黄珍如同无骨般、一瞬间瘫软在地。
少年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刚刚触碰过她肌肤的手指,眉眼冰冷如凝着一缕寒霜。
“永瑞基金这些年靠着政府的扶持、扶摇直上,好日子过的多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少年说话的语气永远那么优雅而温柔,落在黄珍耳中,却如魔鬼般可怖。
他是什么意思?
只要柳州长一句话,永瑞基金顷刻间就能灰飞烟灭。
而他可是柳州长唯一的宝贝儿子。
少年扔掉纸巾,转身离开。
“不……。”黄珍慌慌张张的追出来。
“柳……柳少爷。”
“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您听我解释……。”
柳润熙为什么要帮沈又安?这让黄珍心乱如麻。
“有这狡辩的时间,不如去收拾残局。”
少年头也不回的离去。
黄珍瘫软在地,人都傻了。
她死活都想不明白,柳润熙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难道他……
想到一种可能,黄珍惊恐的瞪大双眼。
“婶婶,婶婶您怎么了?”宋晓景找到这里,只看到黄珍如同痴呆了般瘫坐在地上。
“沈又安呢?叔叔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晓景焦急的追问道。
黄珍忽然抬头,眼神阴冷的盯着宋晓景。
“你不是说,你和柳少爷关系很好吗?”
宋晓景被黄珍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强忍着害怕说道:“是……是啊,不然他怎么会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呢?他以前从来不喜欢参加这种课外活动的……。”
“傻子,他哪是为了你而来,他是……。”
想到那言犹在耳的警告,黄珍忽然沉默了。
在青州,和柳家斗,无异于自寻死路。
暂时还摸不清那柳少爷的态度,话还不能说死。
“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巴结沈又安,把她哄高兴了,哄开心了。”
宋晓景不可思议道:“婶婶,你在说什么?让我讨好沈又安那个乡巴佬?怎么可能?”
语气无尽鄙夷。
黄珍气急之下,一巴掌甩她脸上,冷声警告道:“就按我说的做。”
宋晓景委屈的捂着脸,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婶婶的态度为什么忽然变了。
“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宋晓景咬着唇,讷讷道:“我知道了,婶婶。”
~
张建实在太累了,竟然在回去的车上睡着了。
沈又安眉眼冰冷,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我要永瑞基金永远在青州消失。”
出租车司机还以为碰上了个喝多了酒的中二病呢,还让永瑞基金永远在青州消失呢,你以为你是捏着全球经济命脉的金融巨鳄啊。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病得不轻。
到达学府春天小区门口,沈又安搀扶着张建下车。
张建摇了摇脑袋,“到家了啊……。”
沈又安冷眸微眯,手指轻点在张建后颈,刚刚醒过来的张建眨眼间又昏睡了过去。
沈又安将昏睡着的张建扶到小区的围墙边,让他坐在地上靠着围墙。
沈又安这才晃了晃手腕,缓缓转身。
四个提着棍棒的青年混混一脸坏笑的拦在沈又安面前。
这里是小区的北门,离沈又安所住的楼栋最近,但也荒僻,这条路上鲜少有人,更莫提大晚上的,半天也没见一个车影。
几双眼睛在沈又安又细又长的双腿上来回流连,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小丫头,陪哥哥们好好玩一玩,从今往后在这一片哥哥们罩着你。”
“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少女双手抱胸,脸上没有见到一丝害怕。
“还挺聪明,知道自己得罪人了啊。”
领头的纹身青年走上前一步,近乎贪婪般盯着路灯下的少女。
一身清冷的气质简直绝了,犹如那高岭之花,勾的人心痒痒的。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对付你们四个携棍棒的壮汉,毫无胜算,所以我也不打算反抗了,不过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毕竟我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我还真一时猜不到是谁呢。”
少女笑吟吟说道。
领头的男人冷笑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辉爷知道吧,那可是这青州道上响当当的人物,他的干妹妹要找你麻烦,你说你能躲得过吗?”
“辉哥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只是他的干妹妹……?”
少女皱起眉头,有些困惑。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连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道,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我就告诉你,章莎莎章小妹妹。”
少女依旧一脸困惑。
“我不认识她。”
“你叫沈又安对吧?”
少女点头。
“蓝雅高中a班对吧?”
少女依旧点头。
男人阴恻恻一脸坏笑:“那就没错了,莎妹妹让我们收拾的人,就是你,谁让你惹了她姐妹儿呢?她只能替姐妹出了这口恶气。”
章莎莎原话是威胁一下沈又安让她改口,如果她识相就算了,不识相就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只是再见到这少女之后,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这身段气质,白白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男人盯着路灯下那张高冷又禁欲的脸,终于再也忍不住伸出了罪恶的手。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指触碰上对方的衣角,下一刻,只听惨叫声破空而起,凄厉的回荡在夜色中。
镜片反射着寒光,并未看清那双眼睛,只看到少女唇角微弯,勾着几分邪气。
“咔嚓”一声脆响,男人腕骨直接被捏断了。
剩下三人同时头皮一麻,下意识后退。
男人倒抽一口凉气,目眦欲裂:“都给我上,我就不信对付不了她。”
信息有误,这丫头应该会点拳脚功夫,可四个大男人一起上,怎么都不能输。
三人对视一眼,握着棍棒上前。
沈又安甩手,男人直接被甩飞出去,摊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就见眨眼功夫,他的面前倒着三个人,哎呦哎呦惨叫不止。
男人彻底傻眼了。
“回去转告你们辉爷,道上的事儿那就用道上的规矩解决,明晚八点,辉夜酒吧,等着吧。”
男人再抬头看去,原地哪里还有少女的身影,就连坐在墙根昏睡的男人也不见了。
“磊哥,咱们这回是碰上硬茬子了,没办好辉爷交代的事,怎么办?”
男人呲牙咧嘴的爬起来,“能怎么办?如实说呗,这丫头还敢找辉爷单挑,到时候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四个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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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女的都抓不住。”
赵磊无奈道:“莎莎妹妹,你给我的信息可没说对方会功夫啊,你看我们四个,谁身上没挂彩。”
“还会功夫?”章莎莎皱了皱眉,怀疑的打量着面前满身狼狈的四个人。
“别不是你们还有什么花花肠子,故意骗我的吧?”
“莎莎妹妹,这你可就冤枉我们了,她说了明晚八点,要用道上的规矩解决,就在辉夜酒吧,到时候咱多找些人,在咱的地盘上,还怕收拾不了她吗?”
章莎莎点点头:“行,你去安排吧。”
赵磊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男人:“辉爷……。”
“就照莎莎说的办,明晚她只要敢来,先卸她一条胳膊。”
男人眼底掠过一抹阴冷。
四人离开后,章莎莎有些焦虑的说道:“哥,你派些人帮我查查冷云飏,他身边是不是有小妖精,我怎么跟他发消息都不回我,别不是被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妖精勾走了。”
男人笑了笑:“妹子,别着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章莎莎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冷老太爷不行了,几房人正忙着夺家产大战呢,这个时候哪儿还有闲心搭理你。”
章莎莎更着急了:“这个时候我岂不是更要陪在云飏身边了?”
“你还是不了解男人,这个时候你冲上去,只会成为他的拖累,不过据我搜集到的消息来看,这小子年纪小,手段却不弱,他那几个叔叔这回也落不得好。”
章莎莎双眼一亮:“哥,你说我们要是帮他在夺家产大战中占据上风,他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而你,有了冷家当靠山,以后在青州只会更加顺风顺水。”
男人冷笑了声:“你以为我没打过这个主意吗?那冷少精的很,轻易不会信任任何人,不过也不是没有转机。”
“哥,你快说。”
男人瞥了她一眼:“我说,你对那冷少也别太上杆子了,他对你只是玩玩而已,你要认真、到头来受伤的只会是你。”
章莎莎脸有些发白。
“别嫌哥说话难听,爱情这东西对那些有钱人来说,只不过是调剂品,你要想让他对你上心些,就要多用些手段,没事儿多看看宫斗剧,里边有句话说得好,以色侍人能得几回长久?长点心眼吧。”
章莎莎离开后,男人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
“帮我给鸮爷递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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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远远走来,门口的警卫立即返回亭子里拨了个电话。
“是,夫人,少爷回来了,好的。”
警卫挂掉电话,走出岗亭。
“柳少爷,您这么晚回来,夫人很担心您。”
少年唇角微勾,镜片后的眼底闪过一抹嘲弄。
“难道在这青州,还有人敢绑架我不成?”
警卫立刻说道:“当然不能。”
柳管家打开门,恭敬开口:“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在客厅等您。”
柳润熙走进去,典雅大气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正一边看新闻,一边喝安神茶。
“看看几点了,还舍得回来?”
女子并未看向少年,语气却充满了威严苛刻。
“给一位同学过生日了。”
柳润熙不咸不淡的开口。
女子秀眉微蹙,猛然放下了手中的青瓷碗盏。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课外活动吗?”
少年勾了勾唇:“忽然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女人还想说什么,少年径自开口:“时间不早了,母亲早些休息吧。”
话落径直走向二楼,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口。
女人皱了皱眉,“柳叔。”
柳管家走上前来:“夫人。”
“熙儿近来很不对劲,给我查查,他这个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家世如何。”
柳管家恭敬开口:“夫人,少爷接触的一切人等自然都已经调查清楚,过生日的是少爷同班的女学生,名叫宋晓景,她的婶婶是永瑞基金的大小姐,少爷是有分寸的,没有和这位女同学有任何逾矩行为,夫人请放心。”
“他有分寸就不会不打招呼去给这个女生过生日,这世道人心险恶,他没心思,那些女生和她背后的家长会没心思吗?”
女人面庞寒冷,美目犀利。
“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把主意打到我的熙儿头上。”
女人勾了勾唇:“柳叔,去安排一下吧。”
柳管家看了眼二楼:“夫人,咱们背着少爷这么做,是不是……。”
“他早晚会知道,我这是为了他好。”
二楼、黑暗的阴影中,少年不知站了多久。
良久后,唇角无声的扯了扯。
讽刺而凉薄。
抬手抚平衣角的褶皱,指尖透过衣料的纹理仿佛触碰到了那一丝的悸动。
山呼海啸、席卷而来。
眨眼间,被汹涌的海浪深深压制。
高山不语、静水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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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又安,你昨天怎么走的那么早。”
去往食堂的路上,高雨萼追了上来。
沈又安懒懒道:“无聊。”
“好吧,你怎么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昨晚没睡好?”
沈又安“嗯”了一声。
宋晓景远远的坠在后边,眼神复杂的盯着沈又安的背影。
沈又安点了份鸡腿饭,正要刷卡时,高雨萼先她一步刷了卡。
她晃了晃手里花里胡哨的饭卡,“说好了,我包你三个月的伙食。”
沈又安笑了笑:“谢了。”
端着餐盘走人。
高雨萼很快也点了份鸡腿饭追过来,坐在沈又安对面。
这下满食堂的学生们都诧异的看着两人。
高雨萼忽然转性,这让大家很是意外。
不过大家讨论的最多的却是沈又安忽然变了发型,换了眼镜。
露出饱满的额头,显得小脸轮廓更加精致流畅。
细框的金丝眼镜,让她看起来更加斯文优雅,还莫名多了几分神秘的清冷感。
摇身一变,那个其貌不扬的沈又安,忽然变成了气质女神。
这些陪伴了沈又安从小学走过来的同学们,一时都有些无法接受。
“没想到沈又安收拾一下,竟然变的这么好看。”
“你们不觉得她的气质好独特吗?我觉得比秦弦歌还要有气质,她才应该是当之无愧的校花。”
“开什么玩笑,她有哪点能跟校花比的,校花可是未来的艺术家,沈又安她拿头比啊,恐怕她连五线谱都看不懂吧。”
“虽然我也觉得沈又安变好看了许多,可她跟校花没有任何可比性,两人的家世云泥之别,以后出了校园,你信不信沈又安给秦弦歌提鞋都不配。”
“这就夸张了吧,沈又安脑子那么聪明,以后肯定被蓝雅集团往科研方向培养,国家技术性人才,也不比艺术家差吧。”
“就是,你们吹秦弦歌别拉踩学神,术业有专攻,在学校咱比的就是成绩,要比社会地位,等以后出了社会再说,起码在蓝雅高中,沈又安才是no.1。”
几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没有注意到身后角落里背对着她们的秦弦歌。
秦弦歌捏着筷子的指骨微微发白,对面的女生义愤填膺的说道:“她们懂什么啊,就会嚼舌根,我非得好好教训她们一顿。”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拦着不让说吗?”
秦弦歌淡淡开口。
女生很不服气,剜了眼沈又安的方向:“我看也就那样,绝对没有弦歌你好看。”
秦弦歌笑了笑:“整天比来比去的,你们太无聊了。”
“对了弦歌,茵茵为什么请假了?是不是生病了?”
秦弦歌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女生们在讨论,男生们当然也在讨论。
青春期的男生们,一个个血气方刚,平时被沉重的学习任务压的喘不过气,也就只能趁吃饭时间打打嘴炮放松一下神经。
“任冲,你小子有眼光啊,是不是一早就发现沈又安好看了?”
任冲白了眼说话的张子瑞:“我才没你们那么肤浅,以貌取人,我喜欢的是沈同学纯洁高尚的灵魂。”
一群人笑歪了。
“任冲,你有胆子就冲啊,下手晚了,你女神就被抢跑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呵呵,你们就做梦吧,沈同学岂是你们这等肤浅之辈能追到手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有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任冲懒得跟这群无聊的人打嘴炮,端起餐盘离开。
“任冲,你手机。”同学提醒他。
任冲转过身,攥起手机就走。
把餐盘放进自动洗碗机的平台上,任冲刚转身,就不小心和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
任冲正满心火气无处发呢,一抬头,看清面前的人,火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柳……柳大神。”
少年长身玉立,镜片后,目色清寒。
“抱歉,是我的错。”
“不不不……。”任冲赶忙摆手:“是我走路没长眼,我的错我的错。”
柳润熙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四分五裂。
“好可惜,手机摔坏了,我赔你一个新的吧。”
少年淡淡道。
任冲连忙摇头:“不用了,本来就是我的错,怎么能让你赔我手机呢。”
“要不这样吧。”少年眉眼微弯,很好脾气的说道:“我把手机修好再还给你,如果修不好,就赔你一个新手机。”
任冲愣了愣:“啊?大神你还会修手机啊。”
“我认识一位修手机很厉害的师傅,手机我就先拿走了。”
少年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任冲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看着少年修长的身影渐渐走出了食堂,手里拿着他已经摔坏了的手机。
柳大神人真好,还帮他修手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