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佑年拽着沧海在房顶上快速飞奔。沧海肉眼既看不见他,却又能清晰地感触到自己被一只手箍住,那感觉十分奇怪。倘若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映入其眼中的就像是他在倒着飞的一幅情景。
其时月上中天,流云映彩,本应是一片祥和安宁的皇城,现在却是火光乱舞,到处如临大敌,吵吵嚷嚷。
沧海寻思道:“我若出声叫唤,引来救兵,只怕他会立即杀了我。然而殿下为了我,不惜以身犯险,白白挨他两掌,此等恩情,万死不足以报。只要今天能够除了这个祸害,就算我死了又有何妨?”
马佑年仿佛看穿他的心思,道:“你若是想动什么歪脑筋,这路上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如此一来,沧海倒不敢真的轻举妄动,道:“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么,一了百了。”
马佑年道:“哼,留着你还有用处。”
沧海道:“你想留我的命做人质,只能对殿下那种重感情讲义气的人有用,换做其他人,我的命就不值钱了,可没这么好说话。”
马佑年道:“本统领也不指望云皇会为了你,来挨我两掌。”
沧海道:“那就对了,赶紧杀了我吧。”
马佑年不作理会,只朝着中城深处赶路。值此全城围捕之际,他竟仍反其道而行之,继续深入皇宫,行事真不是一般的大胆。沧海捉摸不透他的用意,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马佑年呵斥道:“闭嘴。”
沧海道:“反正我迟早要死在你手里,一个将死之人,问两句怎么了?你觉得不爽,那就趁早杀了我。”
马佑年冷冷道:“我暂时不会杀你,但可以打烂你的嘴巴。”
沧海想到烂嘴巴的情状,实在有点难看,便不说话了。
再掠过两栋房子,突然后颈一紧,嗖的一下,马佑年扯着他跳下屋顶,躲在檐底的黑暗角落里。沧海暗自诧异。过了一会儿,天上一道光影划过,原来却是丁峻巡城在这里经过。
沧海大喜,正想豁出性命张口高喊,马佑年手掌在他颈间稍稍力压,竟然叫不出声音来。
丁峻在附近来回兜了一阵子,逐渐飞向远处,直至消失在楼宇之后。沧海错过了如此良机,真想刮自己两大耳光。马佑年却不敢再走房顶,拽着他转过两条小巷,眼见不远处也有巡卫队在查巡,索性跳进了旁边的小河里。
河里本就水声潺潺,极易掩盖他们发出的动静。加上两边有诸多百年老树遮挡,更是不容易受岸上的人发现。沿着河道游了大约半个时辰,透过茂密的枝叶,隐隐看到一座高坛的影子。
沧海认得那是宫中的不朽天坛。台上那矗立的巨大柱子,据子汝说还是为覆尘罩提供能量的枢纽之一。天坛一般是皇族祭祀或重大节庆的时候才会用到,因此平时人迹寂寥,并没有多少守卫。
沧海还在纳闷时,马佑年已跃出河面,翻越外围的高墙,带着他一道烟般向中央那高台驰去。高台旁边仅有的两名尚未发觉到异样,就已被他举手间放倒。
马佑年再一人补上一脚,噗噗两响,两具尸体顿时在他的气劲中化为灰烬,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沧海忍不住道:“你既有这般毁尸灭迹的手段,为何每晚出来杀人的时候不这样做?”
马佑年语气满带不屑,道:“我的精敛术只要敛集够足够的精气,就能重塑肉体。毁尸灭迹,我费那劲干什么?”
沧海没想到他居然一口承认就是那神秘凶手,道:“所以天牢里的丁宇烁也是你杀的了。”
马佑年道:“杀他不是目的。可惜丁家跟范家打到一半,云皇那厮就回来了。否则,哼哼,双王必有死伤。”
一边说,一边顺着柱子爬上去。
那柱子顶部是一个圆形的平台,周围竖着栏杆,宛如大碗一样。中间又是一条极细极长的杆子,乃是与覆尘罩的能量链接点。照子汝的说法,天玑门弟子会定期进入平台,为覆尘罩补给能量。除此以外,并无其他用途。
马佑年跳进
平台,但见里面空间虽比不上飞皇山的申龙台,却也有其一半大小。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嗯,这地方果然合适。”
沧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覆尘罩,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暗道:“难不成他是想破坏掉防护罩?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得想个办法才行。”
突然马佑年的手叉到他咽喉间,掌心隐隐带着一似吸力,森然道:“该用上你的时候到了。”
沧海吃了一惊,道:“干什么?”
马佑年道:“干什么?发挥你那特殊能力的作用啊。你体内那与众不同的力量,可以让我的精敛术更进一步,虽说还无法重塑完整的身体,但只要能支撑血映印的完成,那就足够了。”
沧海道:“血映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马佑年道:“没关系,你不需要明白。”猛然手上吸力大增,沧海顿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泄了出去,大脑一阵晕眩。
迷迷糊糊中,仿佛体内被逐渐抽空,只余下一个躯壳,连五官的感觉都变得迟钝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勉力睁开眼睛,只见自己似乎被丢弃在了角落里,一个人影不断在面前来回走动。
随着虚弱的意识点滴回归,渐渐地看清了那人影的面目,赫然便是那个真正的马佑年。这回的人影,并非是透过意念在脑海中呈现出来的轮廓,而是实打实的有血有肉的身体。尽管那具身体犹似表面蒙了一层浓雾,极其模糊不清,但确实是真实的。
马佑年前趋后转,不停地移走,双手划动,似乎正在地板上画着什么。沧海吃力地凝起仅剩不多的意志,拧头去看,只见地板上光华烁烁,马佑年以手代笔,以灵力作墨,挥洒而出,灵力化作条条光路,纵横撩划之间,构成一个闪闪发亮的图案。
马佑年察觉到他清醒过来,边画边道:“放心,为了预防失败,能够有再来第二次的机会,你的命本统领还帮你留着。”
沧海嘴唇翕动,却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马佑年脚步游走,模糊的躯体跟着时浓时淡,看得出来画那图案有点费劲。再过片刻,终于将整幅图案画就,长吁了一口气,朦胧的脸部现出喜色,一掌击在图案中心,低喝道:“千里血映印,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