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们住的这一带，小荷从来没来过，哪哪儿她都不认识，因此不敢一个人乱走。
这下好了，有了同伴，而且这个小张对整个城市都很熟悉，她们俩结伴出行，真是好极了。
小张先是带着小荷到家附近的几家服装厂转了转，向门卫的师傅打听厂里现在招不招工，但不巧的是他们那几个厂现在都不招工。
于是小张决定明天她俩去市里的人才市场碰碰运气。
“人才市场”？小荷想想觉得好笑，两个仅仅初中毕业的人还跑到人才市场去找工作！但是没办法嘛，暂时只能当一把“人才”了！
到了人才市场，她们看到人好多，乌泱乌泱好几百人，她们跟着大部队在市场里徘徊。
她俩选中了一家皮衣加工厂。
这里在招辅助工，就是剪个线头啊，画个记号啦，熨烫衣服之类的。
这个工作一天四十元工资，工资算挺高的了，像明泉他们在工地一天才挣七十块，她们看厂子离住的地方也不太远，连忙答应下来，人家招工的说让她们回去等电话。
过了两天，厂里打电话通知她俩第二天去上班，她俩高兴极了。
第二天早上，居然下起了雨，而且雨还不小。
但是她俩都决定去上班。
她们穿着雨披，骑上车子，顶着雨走，这滋味可真不好受，戴着雨帽，可是雨水仍然冲刷着她们的脸，脸上擦了点护肤霜，都被雨水浸湿了，迷了眼睛，眼睛酸酸痛痛的，勉强睁开看着路。
大约二十分钟后，她们到了厂子。
这是一家俄罗斯人开的皮衣厂。
进了车间，一看厂房还是不小的，大概有七八十个工人。
车间里有三条生产线，一条是做衣服的面料，一条是做衣服的内胆，还有一条是做辅料的。
“来，你们俩过来。”
小荷她俩一回头，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出现了。
这就是云姨，是厂里的技术员。
云姨方方的脸，短发，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严肃又干练。
小张被于姨分配去专门安拉链，小荷呢，被分配为杂工。
第一天，小荷被组长安排在面料上画衣兜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里的衣服还挺有创意的。
那是用黑色的皮条编织的面料，每根皮条大概有麦秸秆那般粗细，正面又光又亮，但是反面却有一层黑色的细毛，那些细细的长毛会透出来，露在正面，有些影响美观。
那个衣兜形状好可爱呀，像一只小鸭子，小荷拿着纸板做的小鸭子，放在面料上画，上下左右数好那些皮条格的格子数就可以拿着画粉画了，这个工作倒挺好玩的。
小荷从小就喜欢画画，这回可有机会画画了，而且还是挣钱的。
这又让她想起了画萝卜的往事。
其实她还会画小鹿，也是校长教的，她至今还记得画小鹿的步骤，没事儿的时候，她也会画着玩玩。
她还很邻居奶奶学过画一笔葫芦，她只看一遍就会了，现在依然还会画。
如今，她又画起了小鸭子。她好喜欢这个工作。
可惜，小鸭子只画了几天，这个工序就做完了，又得去组长那里领新的活干了。
这次领到的活可就不那么好干了。
小荷和另一个姐姐被分配去给面料“燎毛“。
就是把面料上那些皮条条的缝隙里扎出来的小细毛，用打火机的火给它烧掉。
因为这些毛毛已经成了田里的荒草，必须锄掉。
这活做一会儿还行，一天下来手指都被烫的生疼。
“小荷，你的手疼吗？”张姐捂着大拇指问。
“怎么会不疼，我的手又是铁打的。”小荷伸出手指给张姐看。
“我的手都肿了，再烤下去都不用要了，怎么办啊！真是倒霉，摊上这个破活儿！”张姐嘟囔着。
小荷也觉得不能长干，“那我们去找组长说，看看能不能换个活儿干！”
于是，小荷跟那个姐姐去找组长说，她们的手实在受不了了。
组长思索了一下，“我也知道你们的情况，可是这活儿总得有人干哪！这样吧，我找两个人替换你们一下。”
组长让她们跟剪线头的人一对一天，替换着干。
就这样，这批活终于干完了。
他们每一段时间做一批新的样式，这些日子里，小荷也做了好多各种各样的活，扎眼、熨烫、叠衣服……
这天，云姨找到小荷，“小戴，今天你来码边。”
“码边？”小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难道她又可以蹬机器了？
云姨把她领到机器边，她终于相信了。
平时的缝纫机是用右脚踩的，但是码边机却是用左脚踩的。
一开始小荷也没有把握。也许是蹬机器熟练的原因吧，她用左脚踩码边机也是灵活自如。
云姨拿来破布头让她码边试试，小荷轻轻松松就码过去了。
云姨有点吃惊，“你以前码过边？”
小荷摇摇头，“没有。”
云姨抱过来一摞材料，“你把这些边码了，看好，码这条边，还有，一件一件都是挨着号的，千万不能乱号，衣服对不上号是会出现色差的。”
小荷拿起活儿来，“咔咔咔”匝了起来。
云姨盯了一会儿又去忙别的了。
码边真是很简单啊，看准一条边往机器里入就行了，也就是开头停一下机器，中间一路匝，到头再停一下机器。
小荷越干越熟练，她把机器踩到家了，“嗡—嗡—”发出一阵轰响。
简直像是汽车开上了高速公路，畅通无阻。
左右的人都看向她，大家从没看过有人把码边机踩到最快，这是要把出租车开成赛车的节奏。
工作了一小时，码边机有一团线快没线了，小荷去找组长领线。
“啊？没线了？”组长心里一惊，那团线虽不是整团的，但也够用半天啊。
“你匝了多少活啊？”组长问。
“从一号到六百号。”
“哦。”组长拿了一团线给她。
组长心想，这丫头一个小时顶别人干半天的。
“我来告诉你怎么换线。”组长起身走了过来。
码边机的线是最不好换的，线路特别复杂，还需要用镊子来辅助操作。
“你看，这里有一个指示牌，上面是线路图，下次你可以照着它穿线。”组长翻来机头上的一个外壳。
原来里面藏有玄机呀！小荷感叹。
组长把新线团换上，把新老线头打了一个扣，接好了。
“你慢点匝，这个扣到针眼的时候不好过，必须把扣尽量打小点，要是过不来卡断了就麻烦了，还得重新穿线。”组长叮嘱道。
“嗯。”小荷小心翼翼地把接头那个扣匝过去了，都赶上是如履薄冰了。
组长看完也松了一口气，她又检查了小荷做完的活，感到很满意。
后来，组长就给她找一些机台上的活儿干，比如订商标啦，缝里布啦。
小荷很开心，她终于可以做“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