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纪元海一眼,孟昭英终于不再说话。
纪元海这个家伙,以前面对她的时候是很少怼她的,而是大多数时候欣赏、赞同、带着明显的善意。
现如今,孟昭英看见纪元海,就感觉愤愤不平气不打一处来,以她的直率,当然是要说难听的话;也正因此,孟昭英第一次感觉到纪元海固然看上去总是笑呵呵,却真不是好惹的,三两句话就给她软钉子碰,让她哑口无言了。
暗骂这家伙是个混蛋之后,孟昭英专心吃饭。
吃过饭后,纪元海去前面店铺做生意,孟昭英跟冯雪、陆荷苓说了一会儿话,莫名感觉心里面有些无聊,又看了一会儿电视,到底告辞离去。
临走之时,看着纪元海跟一名外地来的花草商人商谈龙爪红兰花的价格,孟昭英脚步不由地放轻缓。
纪元海抬眼看去,跟她目光对视,微微颔首。
孟昭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心里面像是肚子饿刚吃了一块糕点一样立刻就踏实了,也迅速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走出芳草轩,骑上自行车,被清风迎面一吹,孟昭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面颊不知何时已经热起来。
随着这股热意消退,孟昭英再度心乱了。
她骗不了自己,知道自己为什么而产生如此的情绪波动,知道自己为什么和陆荷苓、冯雪谈话都感觉味同嚼蜡……
纪元海这个名字,令她难以释怀。
回到家里,又见到父亲孟奇赏花,孟昭英招呼一声就要进屋去。
孟奇转眼,笑了一下:“怎么了,今天去芳草轩了?”
“嗯。”孟昭英点头。
“你心不静。”孟奇说道,“芳草轩那么多花花草草,好看的很,纪元海这小子养花有一套,比我养的花好;你没多看看,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孟昭英心烦意乱:“懒得看,我对花草没什么兴趣。”
“芳草轩我也不太愿意去了,总感觉不合适……”
越是靠近纪元海,越是感觉有些事情不是单纯的意志所能决定,某些情不自禁的时候,会让她自己回过神来都感觉丢脸。
“你没兴趣,可我有兴趣啊。”孟奇似乎没看出来女儿的纠结,呵呵一笑,说道,“下周六,伱如果有空,帮我去芳草轩带盆花来。”
孟昭英微微皱了皱眉头:“爸,你还真准备养花草啊?”
“好吧,我到时候帮你要一盆。”
心里面却又不争气地雀跃了一下。
意识到这一点后,孟昭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不争气,你高兴什么劲!那不要脸的家伙,有什么好的!
目送女儿进了屋,孟奇继续摆弄花草。
做戏总要做全套,韩兵家是这样,种花草也是这样。
女儿啊女儿,咱们先别愁。
咱们慢慢来。
………………………………………………
“现在龙爪红真卖不上这个价了……对,我知道您这里是龙爪红的第一家,龙爪红是您亲手培养出来的……肯定跟其他地方不一样,但是价格总不能高这么多……”
眼角余光注意到孟昭英骑自行车离去,纪元海回过神来,眼前来买龙爪红兰花的外地商人,还在讨价还价。
纪元海这里的花草,质量那当然是没得说,任何喜欢花草、经营花草的人来到这里,都不可能从品相、质量方面讲价。
所以这位商人跟纪元海讲价,说的是外面的龙爪红兰花售价已经在下降,纪元海再卖真的不能再这么高价了。
纪元海也知道这个事实,龙爪红兰花传播开来之后,降价终究是在所难免的。
从一开始的物以稀为贵,五千块钱一盆,到现在已经降价三次,到了一千多一盆。
就这一千多一盆的价格,还是因为纪元海这里是龙爪红兰花的培育原产地,才能到这个价格;外地再培育、分株的龙爪红兰花,已经是只有七八百块钱了。
当然,对于普通工人家庭来说,用一两年的全家收入购买一盆花,依旧是难以理解的情形;从一开始,宋梅兰花、隆昌素兰花,龙爪红兰花这类兰花名种的消费目标,本来也不是他们。
现在这个外地商人就是努力想把纪元海这里龙爪红兰花一千多的价格给谈到一千块。原产地、品相绝佳这些方面的确加成很大。
纪元海虽然现在有几百万家产,做生意也不至于大方到随意,把二三百块钱的利润让出去给别人。
因此他和这位商人你来我往谈了有一会儿,到底是那个商人一脸郁闷地接受了纪元海一千二百块钱一盆龙爪红兰花的价格,买走了三盆。
纪元海也因此纯赚了三千六百元。
毕竟花盆和花土都廉价,所有花草,纪元海都能轻易催生,改造,其实没任何成本。
也就是他低调沉稳,才没有搞出很多千奇百怪的植物、又或者举世瞩目的植物奇迹来惹人注意。
芳草轩开到下午四点多,纪元海去后屋,送冯雪回省大学。
走出花鸟街后,冯雪轻叹了一口气:“一转眼,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啊。”
“周二我跟你一起去吕城市,你可别忘了。”
说着话,看向纪元海。
纪元海听得出来,她说这话心不在焉,心里面另有想法。
大概是舍不得离开自己。
毕竟,下周二去吕城,下周五冯雪就要回京城适应工作,再之后冯雪除了领毕业证、工作委派,其余时候就不太可能随意外出京城。
纪元海和她真正的两地分别,就要开始了。
冯雪是一个日渐成熟的成年人,同时还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姑娘,她心中不忐忑,那才是假的。
纪元海沉吟了一下,说道:“雪儿,我以后隔一段时间就去看你一次吧。”
冯雪顿时惊喜:“真的?”
“当然真的,总不能我放你一个人苦熬多少年。咱们俩光靠写信打电话,你说对吧?”纪元海说道,“省城到京城也有飞机,只要规划的好,每个月抽出来两三天时间,咱们团聚一下,总不是太难。”
冯雪喜道:“要是这样,咱们跟现在也没有多大分别啊!”
“现在咱们每个月也就是相聚四次,有时候还被孟昭英、岳峰他们打扰,要是每月都能呆在一起,好好相聚两天时间,那可是比什么都强!”
“话是这么说,那可是京城……有些事情怎么瞒得住你爸和你哥?”纪元海轻声说道。
冯雪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笑道:“还是我提前准备的那件事;你就委屈一下,当个负心人吧——咦,不对,你也不委屈,就是个负心人!”
纪元海心念电转,恍然道:“宫琳?”
“是啊,宫琳。”冯雪说道,“我每个月去找宫琳两三天时间,一开始我家里肯定感觉不适应,渐渐也就能适应了。”
“我这一次回去就找宫琳拉近关系,开始偶尔借宿;到时候表面上看,你是去找宫琳,别人也不会察觉到意外。”
“就算是我爸真要询问,逼急了我就说,你现在和宫琳关系不正当,他顶多感觉你婚外又有人,为人有缺点,也不至于想到其他方面去。”
按照冯雪的这种安排,宫琳的确是一块完美的挡箭牌。
按照常人的思维,问出来宫琳和纪元海有秘密,也就恍然了,再去想冯雪和纪元海的关系,可能性很小。
“这样安排,宫琳必然要成为知情者啊。”纪元海说道。
冯雪点点头:“对,这是难免的。”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会知恩图报。”
纪元海点点头,虽然这件事有些不够完全稳妥,但是总比束手无策要好得多——他不愿意放弃冯雪,承诺以后每个月会去看她,方才有了这种发展。
若是两人呆呆分隔两地,全凭感情和电话,到时候是否真能长久坚持,真的是一种考验。
纪元海与冯雪两人都在主动为这种考验降低难度。
纪元海可以看出来,冯雪已经不再有刚才那种心不在焉的模样。
接下来两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返回省大学。
“你知道吗,孟昭英说,她爸已经不让她相亲了……”
“是吗,那她终于是轻松了。”纪元海说。
“也不知道宫琳什么时候回京城,到时候我得看看她的想法……她之前是去了杭州拍戏,也不知道拍什么……元海,你说她漂亮不漂亮?”
纪元海笑道:“漂亮那当然是漂亮,但不如你漂亮。”
“哈哈,算你会哄人,宫琳那股子端庄贵气,太有以前那种贵人的气质了……感觉她有股母仪天下,当皇后的那种感觉。”冯雪形容道,“我第一次在芳草轩见她,就感觉她是那种能凭长相直接嫁个好人家的。”
说着话,两人到了省大学,便也没再聊下去。
周六晚上,纪元海与陆荷苓、王竹云、刘香兰相聚了半夜多,聊了聊好丽来吕城市分店的事情。
周日,又有信来。
家里面拖拉机已经买了两个月,纪元海的父亲已经学会了开车,写信来告诉纪元海,他开始给县里石雕厂运东西,每个月能赚不少钱,还有就是家里一切都好。
再就是石开山写的信,他是经常写信来给纪元海,彼此说说各自生活,这份关系一直没断过。
还有就是订的一些报刊杂志之类,毕竟陆荷苓跟王竹云都是爱好写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