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海看着递到眼前、绣着红花的白手绢,仅是停顿迟疑了一下,便接过来擦了擦嘴,还给孟昭英。
“谢谢。”
孟昭英微笑一下,将手绢叠好收起来:“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这个吕城市炒鸡也吃过了,咱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纪元海看看天色也的确不早了,不光要从吕城回省城,自己还得和陆荷苓回省大学,点点头:“走吧。”
两人坐上汽车,轮胎转动在柏油马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孟昭英目视前方,忽然开口说道:“今天,我很高兴。”
纪元海转脸看向她,她的眼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颤动着,健康的肤色与英气俏丽的面容,形成独有的魅力。
孟昭英似乎也没打算等到纪元海的回应,继续说道。
“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能和你出来,一起逛逛街说说话,吃点美食,也同样很高兴。”
“纪元海,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上去只是在单纯的道谢。
纪元海微笑一下,说道:“伱帮我,你还谢谢我?”
“因为能帮到你,我就很高兴了。”孟昭英开着车,声音轻快地回答道,“至于说感谢,是谢谢你愿意陪伴我。”
“像你这样的姑娘,能够陪着我逛街,是我的荣幸,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纪元海说道。
孟昭英嘴角勾起,笑了笑。
“你要是真这么想,那就好了。”
纪元海微笑:“我是真的这么想。”
“那我下次,再找你散心?”孟昭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随后便心中懊悔。
这句话自己不能说,更不该说。
自己还在相亲的阶段,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可能相亲后结婚,怎么能对荷苓的丈夫纪元海说这些话?
更何况,早就想好了要跟纪元海保持距离,哪能再提出约会的请求?
最让她心内纠结的是,明明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不应该再做什么事情,但是今天的事情她自己心里面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出格了。
纪元海的嘴边真的有饭屑?她真的是在节约粮食?还有掏出手绢让纪元海擦嘴,真的因为那道菜很油?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都是心头一热就做了,回过神来,又后悔纠结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心里面还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她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认清,那就是高兴和欢喜。
现在脱口说出这句话后,孟昭英是真的纠结、难受、后悔又隐约期待。
时间一秒又一秒,回应她的,是纪元海的沉默。
孟昭英的那一缕期待迅速滑走,再也没有勇气去和纪元海对视,只是双眼呆滞地看向前方。
丢死人了。
我简直……丢死了,简直不要脸了。
她感觉自己分外难堪。
就在这时候,纪元海终于开口了:“孟昭英,你知道我和荷苓是不会离婚的。”
“嗯,我知道的,对不起。”孟昭英终于忍不住眼眶发热,将汽车急忙停在路边,将手掌盖在自己眼上,遮住了要流下来的眼泪。
这突然停靠的汽车,吓了公路一侧正在赶着牛车的老农一跳,那老农用吕城土话不满地叫嚷两句,在汽车后方留下一泡稀牛屎,又匆匆赶着牛车走了。
车内的两人都没有精神理会这位愤怒的老大爷。
纪元海看着因为自责、难堪而流泪的孟昭英。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姑娘,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去深爱,去宠爱。
但偏偏纪元海很难给她承诺。正因为他知道孟昭英的品格,才感觉要求她成为自己的身边人,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应该的。
她这样的好姑娘,岂能容许这么不三不四的状态?
说实话,纪元海之前面对冯雪的时候,也因为冯雪的家庭背景有过同样的想法;只是冯雪的一吻,才令纪元海改变了想法。
如今类似的处境,又再次出现;孟昭英这里,重要的不是背景,而是这个姑娘的“真诚”与“品德”。
就像是现在,孟昭英绝不是因为追求不到纪元海而流泪,更多的是因为她感觉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不该做、对不起人的事情。
她有着这样的品格与想法,纪元海怎么能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然后令她心神不宁,令她不能心安理得、光明正大?
纪元海看着孟昭英,很多话都说不出口来。
“对不起,纪元海,我一时冲动了。”
孟昭英擦干净眼泪,对纪元海努力笑了一下,准备开动汽车。
纪元海将这姑娘努力坚强的表情收在眼里,心里也印下了。
他忽然开口,平静地说道:“孟昭英,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丈夫。”
孟昭英疑惑地看向纪元海,有些不能理解。
纪元海,还不算是好丈夫吗?
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纪元海绝对是一个勤劳、好学、努力且对陆荷苓深情的好丈夫,这应该没错。
难道,纪元海是在谦虚?
下一瞬间,纪元海的话就让孟昭英心中腾地燃起怒火。
“我在荷苓之外,还有其他女人。”纪元海说道。
孟昭英皱眉:“这种事情,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
孟昭英咬紧了牙关:“真的?”
“真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孟昭英握紧了拳头,“好上的?都做了什么?”
“好了有两年了,也睡过了。”
纪元海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冲他脸上打过来。
纪元海抬手接住拳头,抬眼看向孟昭英。
孟昭英此时脸上已经全然是压不住的怒火,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纪——元——海!”
“你这个混蛋!”
纪元海平静地看着这姑娘,眼角的泪痕尚未擦干,此时已经满是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天雷怒火。
“你对得起荷苓吗!”
孟昭英怒声喝着,转过身,另一只拳头也打过来。
纪元海抬起手,轻松地接住孟昭英的这只拳头。
他这样的表现,也令孟昭英越发愤怒,她绷紧了牙关,往后一仰头,然后如同愤怒的白羊,朝着纪元海甩头顶过来!
纪元海没有避让,任凭她顶在自己身上。
以纪元海超越了极限的身体素质,也就是平时表现得仅仅是优秀的程度,如果有必要,纪元海完全可以爆发出更强的速度和力量。就如同那一次魏东海出现意外,他就爆发出了足以证明自己绝对不在场、常人绝对做不到的速度。
孟昭英双手被纪元海控制,脑袋顶在纪元海身上,纪元海没任何反应,她自己倒是感觉到了痛楚。
这也让她越发恼火和愤怒。
攻击无效的情况下,孟昭英对着纪元海怒声喝问起来:“纪元海,你是人吗?荷苓对你是爱在骨子里面,这一辈子都交给你,你就这么对待她!”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纪元海平静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是个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好姑娘,有些事情你当然接受不了,这也是正常的。”
孟昭英气的浑身发抖:“你……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是这样,还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乱搞男女关系,你这么做难道不感觉丢脸吗?”
“你背着荷苓做这种事——不光是荷苓被你骗了,我们所有人也都被你骗了!”
“纪元海,我看错了你!我喜欢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可不是一个管不住裤裆的败类!”
纪元海默然听着,说道:“我没有背着荷苓。”
“什么?”孟昭英诧异,震惊,“你说什么?”
“我是说,荷苓知道。”纪元海回答道。
孟昭英越发气愤:“你明知道荷苓知道,你居然还敢?荷苓内心要多么痛苦难受,才能一边接受这样的痛苦,一边和我们强颜欢笑?”
“纪元海,你简直是——”
纪元海继续说道:“荷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其他女人的事情;我和其他女人第一次上床,是荷苓同意的,也是荷苓主动腾出来的时间和地方,给我们方便。”
“不仅如此,我们相处的都很好,是一家人。”
纪元海说完,孟昭英呆住了,卡壳了。
“啊?”
“你胡说八道,这不可能……”
纪元海说道:“我没有胡说八道,这的确是真的;我感谢荷苓的宽容大度,我们两人也因此爱的更深,更亲密无间。”
“我们不可能离婚,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这是无可辩驳的。”
孟昭英依旧摇头:“你肯定是胡说……肯定是……不可能会是这样?荷苓一定是心里面很痛苦……”
纪元海又耐心解释了好几句,孟昭英也就感觉不可置信。
“我要去亲自问一问荷苓,这不可能是真的。”
纪元海点头:“好,你可以回去就问荷苓。”
“不过,我请你问清楚之后,帮我们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可以吗?”
孟昭英心烦意乱地点点头:“知道啦,你先松开我。”
纪元海点点头,松开了孟昭英的拳头。
孟昭英气愤地看他一眼,再也没有之前的旖旎想法,倒是升起一个奇特的疑问。
如果纪元海说的是真的,荷苓为什么答应他这样的事情?
这可不合情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