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来这件事,一家人又商议一辆拖拉机得多少钱。
爷爷经常跟人聊天说话,知道的一些村庄的事情也多。
“生产队解散分东西的时候,马集那边,有人拿一千六,把生产队的拖拉机给买下来了。”
纪元海笑道:“爷爷,那是二手的,万一有什么毛病趴了窝,咱们也不知道怎么办,要买还是买新的。”
“新的?”爷爷抽了一口烟袋,“新的,那钱可就多了,得四千块钱往上啊。”
纪元海说道:“五千块钱够不够?”
“那肯定够了。”爷爷说道。
纪元海点头:“那我就留下五千块钱——爷爷、爹,我要不要加点钱,买个解放小卡车啊?”
“那个车运输东西,应该比拖拉机更好用。”
爷爷立刻说道:“那你得加多少钱,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践!”
“再说了,在咱们这里,拖拉机可比卡车好用,方便。”
纪元海见爷爷这么说,也不再提这方面。
又说起自己父母、兄嫂都有了以后工作,爷爷奶奶应该轻松一点,在家享福。
“这话说的,我们俩这年纪就不下地干活,让人笑话!”爷爷说道,“干活肯定得干,一把老骨头,不干点活,浑身难受。”
说着话,爷爷笑了起来:“但是咱们家现在这样,我干活也高兴,轻快,想干就干,累了就回家歇着。”
“嗯,爷爷您这心态就对了,我现在赚大钱了,我哥也赚钱了,我爹以后开着拖拉机,也赚钱了,您可千万别累到自己。”纪元海说道,“要是让我说,我再给咱家几万块钱,咱一家子人都轻松起来——”
纪元海这话一家人都不同意。
有手有脚的,日子也过的好好的,还用得着更加轻松吗?
再拿纪元海的钱,过“轻松日子”,以后都不知道怎么过踏实日子了!
说过这件事后,纪元海提起王家三兄弟的事情。
爷爷直接抽着烟袋子笑起来:“那三个姓王的,要说憋坏水,干点阴搓搓的坏事,我相信;要说他们敢跑过来拼命,或者带着王家跟咱们纪家拼命,那肯定不能够。”
爷爷想的,跟纪元海想的不谋而合,一家人听着这话,都感觉放心不少。
聊完这件事,奶奶忽然开口,询问陆荷苓,大学毕业之后是不是就要孩子了。
对这件事纪元海和陆荷苓都没有避讳。
等他们俩大学毕业,工作单位安排之后,肯定是要孩子的。
听他们说了这个决定,爷爷奶奶和父母都挺欣慰。
纪元海夫妻俩总算是要孩子了,原来没有要孩子,他们可都跟心里面藏着心思似的。
可惜现在没赶上好时候,要不然生三个五个,那该有多好。
聊着天,天色就晚了,纪元海和陆荷苓也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二叔二婶两口子喊纪元海夫妻俩一起去吃饭。
纪元海本来也没感觉意外,后来爷爷叫住二叔二婶,又让他们把三叔一家也都叫来,一大家子吃团圆饭。
这一桌团圆饭异常丰盛,就是二叔多喝了几杯酒,脸又红了。
兴许是喝了酒后,胆子大了,二叔张着嘴,略有些结巴地晃着手指头:“元……元海……”
“你在外面过的挺好,就没想过……家里,过得怎么样?”
纪元海见他这样子,这才明白他们两口子上午要拉着自己夫妻俩去他家吃饭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事情要张口。
对二叔这种张口方式,纪元海不怎么喜欢。
你开口说话就说话,偏偏跟我绕圈子,玩脑筋,我要是被伱绕进去,岂不是我比你愚蠢,上了你的当?
家里过得怎么样,我有爷爷奶奶、父母、兄长,都已经照顾到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就欠你的?
要说纪元海欠谁的,实际上欠三叔纪保平一些人情——那是来自老瘸子记忆中,少有给予家人温暖的人。只是纪保平生活也还算可以,跟着七大爷纪保田当会计,一年到头吃喝不赖、红光满面的。
二叔他是从记忆里面到现实里面,都没有这个资格来跟纪元海索要好处;更不用说,一开口带着道德绑架,好像纪元海“不顾家里”,已经犯了错,需要“知错改错”一样。
纪元海根本不吃这一套。
“家里过得都还行啊。”纪元海淡淡说道。
爷爷皱眉不语,看着纪元海的二叔,却也没让他滚蛋。
总得听他有什么想法,合适不合适。
“行?行什么行!”二叔摇头晃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地,浇地的时候腿冻的生疼,收麦子的时候,汗珠子跟雨滴子似的,喝一杯水,浑身冒汗,哗啦一下子全出来!”
纪元海一脸惊讶:“那二叔你身体挺虚啊,该好好补一补身子!”
“扑哧!”
纪元山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马秀萍、陆荷苓努力绷着脸,眼里也带着笑意。
二叔、三叔家的孩子也都十来岁了,见到纪元山笑,也都跟着呵呵笑。
一时间倒是气氛挺快活。
二叔的脸涨得通红:“元海,你别跟我胡扯!”
“我问你种地辛苦不辛苦?”
“幸苦。”纪元海回答。
“你现在是不是有本事了?能不能帮我,找个生计活路,别让我再种地了?”二叔又问。
纪元海看着二叔,皱眉道:“二叔,你想要什么生计活路?”
“你就让我,跟元山一样,去县里租个铺子卖饭。”二叔说道。
纪元海点头:“二叔你能这么想,倒也是一条路,你就去吧。”
“我哥在团结巷子那边,你就离得远一些,到县城北关那边差不多。”
“我……要是能办成了,我就不找你说了。”二叔说道,“你看我一个种地的,手里面哪有钱干这些事?”
“租房子做买卖,我也不会干,也是没钱。”
纪元海凝目看着二叔,微微摇了摇头,附和道:“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可不好办了啊。”
如果今天提出这件事的,不是二叔这个人品可疑、亲情略差的人,而是三叔,那么纪元海愿意给钱给帮助解决问题。
但是二叔,就真的差了意思。
二叔见到纪元海这么说,也有点明白了:“元海,你是不是不想帮我?”
纪元海回答道:“这哪能呢?”
“我对县城也不熟,租房子、做买卖什么的,还得是你自己来啊,这方面我真是帮不了太多。”
二叔借着酒意站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元海,你以前在县里也是做过生意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
lt;divcss=ot;advot;gt;“坐下!”
爷爷脸一沉:“吵吵什么?要是喝多了,就回家醒酒去,别在我这里吵吵!”
二叔悻悻然坐下,委屈地说:“爹,你看元海……”
爷爷皱眉道:“元海怎么了?元海挺好的!”
“你要是没别的话说,就吃饭吧,吃饱饭了就赶紧回去!”
二叔抿嘴,不说话了。
二婶轻声道:“爹,他也是喝多了,说的话不好听,平时不这样。”
“话又说回来,元海,婶子跟你借点钱,我们家想做生意,你手里有闲钱借给婶子不?”
纪元海听到这话,就笑了:“婶子,你这话我就听着顺耳多了。”
“二叔上来说我不知道家里日子过得不好,弄得我跟犯罪分子似的,我要是听他的,还把钱给他,那我就是承认自己犯罪了啊。”
二婶作为长辈,这样直接开口借钱,纪元海倒是应该给点情面,毕竟是亲的二叔二婶。
要耍心眼,纪元海肯定不上当。
呃,原来问题关键在这儿!
一家人这才明白纪元海刚才不肯搭理二叔的话茬,原来是因为他说话就找茬;二婶伸手掐了二叔一把,掐的他脸直抽抽:让你自作聪明!
“元海,你能借给我家多少?”
二婶开口问道。
纪元海略有沉吟,回答道:“五百,够不够?”
五百块钱,差不多够去县城开业做买卖了,尤其是早餐,成本真不是太高。
二婶犹豫了一下,他们两口子商量的,最好能跟纪元海多要一些,等着做生意的时候手头宽裕也方便。
没想到纪元海没有轻易“给钱”,而是明确了“借钱”,才答应借。
而且“五百”这个数目,说多吧,比农村收入多得多,但要是去县城做生意,又显得有点勉强足够。
思来想去,感觉纪元海能借给钱就不错了,二婶到底答应下来:“嗯,行,五百块钱也够了。”
“我家就是去县城试试,要真不是那块料,就再回来。”
纪元海点点头:“你们愿意试试也挺好。”
“这个五百块钱,我也不催;不过我也有话说在前面,这个钱还不上,就证明你们做生意弄不好,就别再找我再借新的钱。”
“要是这个钱我们能还上……”二叔连忙问。
纪元海笑道:“那二叔二婶你们生意兴隆,过上了好日子,也没必要再找我借钱,对吧?”
二叔二婶相视一眼,都点点头。
这么想也对。
做生意发了财,也没必要再借钱了。
二叔甚至想道:看纪元海这小子惜财的模样,以后说不定过不好日子,到时候指不定谁借给谁钱呢。
这么一想,心里面就快活了很多。
等到吃过饭后,纪元海提着给三叔纪保平家的礼品,跟三叔三婶一家回了家。
到了三叔家后,纪元海坐下说话,询问三叔家里情况。
三叔笑道:“还行,你七大爷挺照顾我,有什么事情都喊着我。”
纪元海微笑:“你们俩一起做账啊?”
三叔尴尬一笑:“知道就行,别往外说。”
自从生产队解散那时候开始,纪保田的行为就没瞒过纪元海,只不过纪元海没有心思参与村子里面的事情,因此没有过问。
再者,合理损耗,也是一种常见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事情。
三叔日子过的很不错,手头也比一般的农民宽裕。
纪元海主动询问三叔:“三叔,你想没想过,也去外面闯荡赚点钱,或者做点生意买卖之类?”
三叔有点意外:“二哥刚才吃饭的时候找你借钱,你也挺……什么的,怎么又跟我说这件事?”
纪元海刚才的言行,不太好形容,精细?算计?都说得通,但是说出来都不是那么好听。
纪元海坦然说道:“我不愿意借给二叔钱,是因为他冲动、做事情没长远耐心,感觉他做不太好。”
“再说了,他上来跟我说那些话,压根就不是为了借钱,而是勒我给他交钱,我要是听他的,我就成了傻子。”
三叔想了想,笑道:“你考虑的,倒也是这么回事。”
“你现在找我,是感觉我比二哥适合外出做生意?”
“不是。”纪元海说道,“我是来问问,要是你有外出做生意,干点什么的想法,我可以帮你。”
三叔惊讶笑道:“我跟二哥,在你这里,区别还挺大?”
纪元海无奈说道:“咱们家,也就二叔他——”
剩下的话纪元海没说,三叔也基本明白,纪元海二叔之前那偷窥女厕所的事情,可是让全家都气得不轻。
这的确让众人对他有点难以再信任、尊重。
纪家一家人更不知道的是,纪元海的另一份老瘸子记忆中,爷爷奶奶都是被二叔这奇葩操作给气死的,二叔跟纪元海更是感情生分,没有帮助。
纪元海能给他家借五百块钱,已经是看在一家人面子上。
三叔看得出来纪元海的诚恳,犹豫了一下,说道:“元海,说真的,外面的日子的确听上去很好,五花八门的……但我在家有老婆孩子,在村里日子也还不坏。”
“就不出去了吧?”
纪元海见三叔这样选择,也并不意外。
在村里当会计,三五不时有酒有肉的,对三叔来说这日子就挺好了。
以他的年龄,老婆孩子都有,背井离乡毕竟让人想想就感觉不安……
纪元海没有再劝说,只是跟三叔说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找自己帮忙,自己能帮的都尽可能会帮;包括急需用钱,也可以说。
三叔对纪元海的这番心意,也挺感动。
毕竟对比之下,自己和二哥两个人的待遇截然不同,更显得纪元海的诚心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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