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向前的话非常有信心,似乎他这个办法一出,那个宫琳就肯定会从医学院出来,从纪元海手里面拿九朵玫瑰的爱情花束。
纪元海听后,说道:“你如果真有办法让她出来,那我倒是的确可以送一下。”
“不过,你大概什么时候让我去送?我这小店得专门再开始种玫瑰,或者花钱专门进玫瑰花,时间上不一定能够赶得上。”
马向前吃了一惊:“啊?玫瑰现在开始种啊?”
纪元海点点头:“是啊,要么我就得去其他花草铺子临时给你买来,再送去,也挺折腾的。”
“我是这么想着,伱要送花,越快越好,最好是现在收拾一下,就给我送到医学院去。”马向前说道,“就要九朵玫瑰花,这也不行?”
“现在啊?”纪元海面露为难神色,“现在是不太可能,我这店铺里面没有现成的玫瑰花。”
“再者,我这里不光是送的不及时,价钱也偏贵一些——要不你去这个花鸟街上的其他店铺问一问?”
马向前打量着纪元海,忽然露出几分笑意:“小纪老板,你是不是感觉九朵玫瑰总共才四十五块钱,犯不上给我办这么麻烦的事情?”
纪元海面带微笑:“这怎么可能呢?我这店铺里面没有玫瑰花,你一眼就能看见;这总不是假的,你说对吧?”
马向前嘿嘿一笑:“行,这也算你说的有理,那我不送玫瑰了。”
“我从你这里挑花,挑九朵,你能不能送去?”
纪元海心中冷笑一声,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单纯的贪花好色!
连续两次跟着岳峰来,还把纪元海姓名都打听清楚,怎么可能是来送花给别人的,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百分之百是冲着冯雪来的。
纪元海说道:“你从我这里挑花,当然也可以……我也可以让人送到医学院门口去。”
“顾客上门,生意肯定是要做的。”
马向前疑惑地打量他一眼:“你不自己送过去?”
“有人把这件事情办妥了就行,应该不用必须我去吧?”纪元海微笑着问道。
“那倒也是……”
马向前点点头,眼角看向冯雪,见到她一脸嫌恶表情毫不掩饰,顿时心内有点不安。
妈的,我别真把事情搞砸了!
还是赶紧把这花弄出去,然后找机会跟冯雪搭话吧。
马向前想到这里,又是笑了一下,指向一盆花,“我就要九朵这种花——”
“行啊,一盆四十块,共计三百六十块钱。”纪元海说道。
马向前的笑脸顿时僵住,再次发出疑问:“多少!”
纪元海平静说道:“明码标价,四十块钱一盆,你要九盆花做一个花束,就是三百六十块钱。”
这他娘的……我百十块钱就能领着姑娘玩遍省城,找机会拉上床了!
马向前十分恼火,这些狗屁花草怎么这么贵!
他是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除了花在女人、吃喝玩乐上面,其他的地方,他不感兴趣的绝对不花,比如书籍他就一本没买过。
这三百六十块钱,给宫琳那个已经不可能再谈恋爱的女人送一次花,马向前是坚决不可能答应的。
这不是纯属浪费吗?有这么多钱,他能再破三个新鲜的了。
马向前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你这里也太贵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买,等一会儿我去其他店铺再问问吧。”
纪元海面带微笑,对马向前的评价在心中再次降低。
有心眼,不是单纯的色鬼,但是格局也是真小——你是为了跟冯雪打好关系来的吧?你是想要套近乎来的吧?为了几百块钱,落得不三不四,不进不退,就这么不舍得这点钱?
同时,纪元海对马向前的警惕也随之提高。
岳峰、朱教授这样的人,人家是带着目标,为了达成目标可以花几百块钱,可以笑脸迎人,可以给纪元海等人起码的尊重,大家彼此都有个正常人生活的框架。
而马向前这种道德水平低下,有点小聪明,又没什么格局的人物,纪元海真是很难预测到他会不会突然干一些恶心人、下三滥的事情。
尤其是这种人跟皮三猴子还完全不同,就算是岳峰都不好给他一巴掌,跟他翻脸。
这就是纪元海不警惕岳峰,却要警惕马向前,以及他口中提起来的狐朋狗友们的缘故。
纪元海是不动声色的微笑,冯雪却是抱着手臂,忍不住“嘁”了一声。
马向前看过去,笑道:“我这……手里面刚好没钱,别笑话我啊。”
冯雪冷笑道:“没钱,可以赊账,你买吗?”
马向前干笑:“不是我不买,说真的,是真的有点贵……”
“那还是不买。”冯雪说道,“不买就走吧!”
马向前嘿嘿直笑:“不是……那个……这个……我其实跟那个宫琳,也是没多少感情,这么做就是想要试着挽回一下,实在不能挽回,那我也没有办法。”
“要说掏这么多钱,实在是,呵呵……呵呵……你懂吧?”
冯雪的嫌恶表情,根本不加掩饰:“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你们这些玩弄感情的伎俩!”
“还有,别把我们这些人当傻子,今天你来应该也是认识我的。”
“就你这样的表现,还想跟我多说两句话?你回去问问你父亲,你自己干的事情合适不合适吧!”
马向前倒是没感觉自己有什么错,陪笑说道:“我这个人也是个人感情生活丰富了一点,容易让人造成误解。”
“其实我对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特别真诚,真的——”
冯雪直接摇头:“你没必要说了,这里不欢迎你,也不欢迎你的那些朋友们。”
“你们不要来这里,也不要再来找我。”
“我改天跟岳峰说一说,如果你们都是这样的态度,让你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来跟我接触……我在河山省这边上学,还真不能跟你们任何人接触,省的脏了我的名声!”
马向前从小在蜜罐子里面长大,之后身边的人都恭维他“真性情”“感情丰富”,除了父亲偶尔训斥他两句之外,还真没有人当面骂他乱搞男女关系,说会脏了名声。
他再嘻嘻哈哈,那也是混惯了,浪荡惯了,可不意味着外人这样当面说他下流,他没有羞耻心。
这时候马向前已经是笑不出来,脸皮涨得通红。
操他妈的,这京城来的女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能这么居高临下说我!
但是一肚子怒火,马向前还真没办法发出来——话说回来,人家就这么居高临下,他还真就只能这么听着,别想还嘴骂回来,更别提打回来!
涨红着脸,咬着牙,马向前说了一句:“好,我这就走!”
冯雪却是又开口说道:“那个叫宫琳的姑娘,长得挺不错,挺适合嫁人的,你别再找人家去。”
操你妈!管的真多!
马向前心里面骂着,嘴里不得不答应:“我知道了。”
“还有,你用什么手段,能把人家逼着出来接受送花?”冯雪问道。
马向前是真不想说这个狗屁问题,又不好不说——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省城这个圈子里面,相处起来“潇洒自如”的情况,直接被人当面骂一通,现在脸面掉在地上,还得跟人家回答问题。
“那个宫琳,虽然是医学院的学生,其实想要拍电影,想要当女演员,进艺术团。”
马向前说完之后,冯雪有些可惜地摇摇头:“那长相挺好的,干嘛要去当戏子啊?”
又对马向前问道:“然后你就骗她,说可以让她进艺术团,可以让她拍电影,对吧?”
马向前实在受不了这种逼问了,“吭哧”一声快步跑了。
要是他爸这么逼问,他还能接受;一个京城来的,陌生的姑娘,就这么仿佛跟他长辈似的逼问他,这脸真是丢尽了!
这小姑娘真是不给他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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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走后,冯雪又哼了一声:“这个姓马的一家子怎么想的?让我跟这种东西交朋友,我还要不要脸啊?”
纪元海微笑着说道:“冯雪,你不能理解这里面的逻辑?”
“对啊,我真不能理解。”冯雪说道,“他们家应该是跟岳峰家不是一回事,想要跟我表达善意。”
“我也承认,马向前的确不是个傻子,有点聪明机灵。”
“但是这品行和德性,确定不是故意来恶心我的?他是怎么能自以为是,认为可以跟我交上朋友的?当我是傻子吗?”
纪元海摸着下巴,说道:“冯雪,我想这就是一个简单的‘知见障’,人再聪明,也很容易被自己的眼睛、感情、认识蒙蔽,从而难以认识身边的人。”
“以马向前的父母来说,他们眼中的马向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聪明、活泼、懂事、感情丰富,大部分时间出去和朋友玩,偶尔跟姑娘逛逛街——他们肯定不会想到,马向前这样一个接一个的专门去找姑娘欺骗感情,做的事情肮脏恶心。”
“你说对吗?”
冯雪、陆荷苓、王竹云听着纪元海的话,全都怔住了。
“会是这样的吗?”陆荷苓问道。
冯雪则是说道:“他们是瞎子吗,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父母的爱,会让子女对父母有不正确的认识,也会让父母不能及时察觉子女的变化。”纪元海说道。
王竹云顿时恍然一拍手:“我感觉能理解!”
冯雪疑惑地看向她:“你能理解?”
王竹云点头,看向纪元海:“对,我可以理解!元海,你想想看,自从我爸给我娶了后妈,生了王竹青以后,他的父爱就全给了王竹青。”
“王竹青调皮捣蛋,那是他活泼可爱;王竹青碰坏了我的东西,那肯定是我没放好东西,险些伤了他宝贝儿子王竹青。”
“我是外人,他们父子两个是亲近的,是有爱的,在这种父爱笼罩下,王竹青完美无缺,一切都是外人的错。”
“元海,你的意思是,马向前这种情况,就跟我爸宠爱王竹青是一样——我们看来他极端可恶,人品下贱,他父母看来,这孩子还挺好的,可以用来接触冯雪,是这样吧?”
纪元海点点头:“对,这就是一重障碍。”
“因为爱子情深,所以不知道儿子已经发臭腐烂,还以为他是襁褓里面无辜善良可爱的孩子。”
冯雪顿时哼了一声:“咦,他们家真恶心,没有自知之明的吗?”
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包括了王竹云的父亲,而且王竹云似乎家庭环境很差,自己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冯雪看向王竹云。
王竹云却是自嘲笑了一声:“你这样说,我倒是不会受伤。”
“我跟元海已经商量好了,今年是大三,等我大四毕业分配了工作,那个爱子情深的家庭,我就尽可能不回去了,省的给他们一家人添堵。”
她越是这样说,冯雪心中越是感觉她可怜。
心想:以后还是不跟她做对了,她也挺不容易的,几乎等于没爹没娘吧。
冯雪忽然又注意到一点细节:咦,这个王竹云以前去找纪元海,都是称呼“纪元海”,现在怎么变成“元海”了?还说的是“我跟元海商量好了”,你们又不是两口子,这算是什么口吻?
这个王竹云,该不会是看着陆荷苓老实好欺负,挖墙脚吧?
不行,我还得注意她。
陆荷苓对纪元海是最了解的,听到他说起“一重障碍”,就感觉话还没说完,问道:“元海,是不是还有另外一重障碍?”
纪元海点头:“当然还有,那就是——马向前根本没认为自己有错,他认为冯雪应该可以理所当然地理解他,并且和他交朋友。”
冯雪诧异:“他有病吧?我凭什么惯着他啊?他哪来的这股自信?”
“就凭,在省城这个地方,岳峰都是和他称兄道弟,嬉笑打闹,没有人真正撕破他的脸。”纪元海说道,“整个省城,这么一个圈子,岳峰这样的人都跟他称兄道弟,对他乱搞不以为意,他会听多少好话,会听多少坏话?”
“他的狐朋狗友们会称赞他什么?称赞他讲义气,称赞他重感情,称赞他对人真诚,心眼其实挺好,感情丰富……”
纪元海说到这里,也是嗤笑一声:“绝不会有人告诉他,你是个自私的坏种,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姑娘的痛苦上,你害了多少人。”
“没人会提这么扫兴的事情,你们说对不对?”
冯雪听到这里,忽然感觉到一阵冷意。
纪元海说的这些话,说的是马向前,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昔日在京城的情况。
那时候,也是有很多人围绕在身边,变着法子跟自己说好话,她也听惯了那些好话,从来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后她来到了省大学之后,足足一个学期,始终没能适应环境。
如果,她在京城的时候也是乱来,身边那些说好话的人,会夸她的“爱好高雅”,还是像纪元海这样看得通透,说的毫不客气?
冯雪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答案。
那必然是不会的。
那些人,只会像是马向前身边的那些人一样,一味的恭顺,将丑陋的行为也加以美化。
然后,冯雪对于父亲跟那些老人下棋、聊天、说话交朋友,又有了新的认识。
对自己现如今交朋友的情况,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哪怕是关系一般的所谓“朋友”,说的话也比那种满口顺从恭维的“朋友”嘴里面说出来的更加可信一些,也能够提供更多的,全新的角度,让她来认识更多事情。
这些全新的认识和感悟,是来得那么突然,让冯雪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想要找人倾诉。
最好眼前就有一台电话,让她可以直接打电话给父亲,让父亲知道自己的成长,自己的发现。
真的是太奇妙了。
可惜眼前没有电话,否则冯雪可以对着父亲喋喋不休,说上很久很久。
当她再看侃侃而谈的纪元海时候,不由自主地多了一种其他时候没有的视角。
他跟其他的人,其他的大学生,真的是截然不同。
“冯雪,怎么了?”纪元海停下话语,看向冯雪,“你是不是感觉我说的不是太好,有点感觉被冒犯?那我就说到这里。”
冯雪对刚升起来他的好印象,顿时又没了。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以为我冯雪也跟马向前那种人一样?”
纪元海哈哈一笑:“我可没说啊,你自己冒出来的想法,不要往我这里推!”
冯雪瞪他一眼:“你虽然没说,但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纪元海无语摇头:“算了,我继续卖花,你们——”
冯雪眼睛一转:“我们可不留在这里了!好不容易找到好玩的事情,今天我们出去玩!”
纪元海诧异:“什么好玩的事情?你们上哪里玩去?”
冯雪笑道:“去医学院,找那个想要进艺术团的姑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