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大部分时间是错的。
黄劲荣从一个小混混做到万国租界总探长,不能不说是一代枭雄。
可是他这个所谓的嫡长子除了长相传承了黄劲荣的大麻子和矮胖身材外,其他没有一点可以和他相提并论。
白小楼通过原宿主记忆了解到黄劲荣有两个老婆三个儿子。
大儿子黄龙是他还在落魄时收的义子,那时他在林府当打手,黄龙的亲爹为了救他,被抢地盘的天地会当场剁死。
二儿子也就是林月桂的独生子黄虎。
出生后全是林家带大的,从林老爷到府里上下,都把他当贾宝玉一样宠爱,再加上生下来就发了一场高烧,请了不少西医看病,病是看好了,身子骨还是不行。
三儿子叫黄豹。
是他的姨太太露兰芳所生。
连黄劲荣自己都怀疑不是他下的种。
长得眉清目秀,而且又聪明伶俐,和黄家的遗传扯不上半点关系。
露兰芳总对他说,黄豹像她,是遗传了她露家的好容颜。
黄劲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心想再怎么说也是姓黄的,黄龙和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自己不是照常当儿子看?
只是平日里对黄豹没有对黄虎甚至黄龙亲切。
黄虎走了,黄府的打手们自然也不会再为难白小楼,他闲着没事干脆到各个档口转着玩。
咦?
江阳怎么又出现在咖啡厅了?
虽然江阳将礼帽压得很低,甚至还不知啥时候在下巴上贴了假胡须。
但他的眼神白小楼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戏曲演员不像电影演员,他们要面对面和观众交流。
眼神交流是最方便的交流方式。
所以从小学习戏曲的白小楼对见过的人的眼神特别印象深刻。
面容可以化妆改变,唯独眼神永远无法改变。
哪怕是戴了一副眼镜。
只要两人对视一下,立马就能认出谁是谁。
马小五呢?
不是叫他跟踪江阳吗?
白小楼抬脚四处张望了一番。
没见马小五的人影,甚至连自行车都没见到。
就算他跟丢了,他也应该来大世界找我啊?
马小五不可能也偷偷溜去澡场子搞三温暖去了吧?
按理讲他一个实习探员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消费。
想起钱,白小楼觉得两个口袋都沉甸甸的,特别难受。
试着取出一块银元扔进空间。
成功了!
记得刀枪扔进空间里,送给别人后,空间里会复制出一把一模一样的,不知小黄鱼和银元会不会一样?
如果也能如此,那就发大财了。
白小楼兴奋地将口袋里所有的金银都扔了进去。
想了想,又将一条小黄鱼以及春兰给的钱袋里拿了出来,里面留了五块银元。
摸了摸空间,并没有多出一条小黄鱼和银元。
就当免费保险箱吧。
白小楼倒是想得开,看到江阳在低着头和对面一个同样礼帽遮住了半截脸的中年男人低语些什么,干脆直接往咖啡馆走去。
万一马小五和他闹僵了也得解释一下。
毕竟自己并没有想法和他结个仇。
一见他往大门走来,江阳不知和对面的男人说了什么,起身就往咖啡馆后门走。
干啥呢?
又不要你请客!
白小楼快步冲进去就想叫住江阳。
“嘭!”
“不好意思,先生,你快脱下来,我帮你送洗衣店洗洗,马上就好!”
一杯咖啡直接倒在白小楼胸口上。
闯祸的中年男人忙不迭地拿着手帕帮白小楼擦拭着,嘴里不停地道着歉。
等白小楼再抬头看时,江阳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咖啡馆是有后门的。
也许江阳是有特别任务在身,不想被我影响到吧。
江阳是特勤处的,临时有任务安排属正常现象。
白小楼也没多想,本来想去后门找下厕所方便一下,却没想到被身边这个倒了他一身咖啡的男人一直阻挡了他的去路。
怎么是他?
白小楼差点叫出声来。
虽然穿着一身教书先生爱穿的青色长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厚瓶底般的圆框眼镜,但他脸上那道深深的刀疤和带着浓厚的洋泾浜淞海话将他彻底出卖了。
他不就是自己和梅秋生搭便车上的那辆运青菜的牛车上的车把式吗?
车把式打扮成一个大学教授。
江阳一个特勤组长打扮成一个花花公子。
然后两人一起来到大世界的咖啡厅喝这种洋药水。
有问题!
有严重的问题!
“先生,您还是脱下来让我帮你送洗衣店洗了吧,您先坐下喝杯咖啡,想喝什么随便点,算是我给您的赔偿……”
这个车把式可能也认出了白小楼,但还是不着声色地继续劝说着。
“不用了,正好我要去澡场子泡个澡,顺便叫人搓一下就行了。”
白小楼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车把式的肩膀。
感觉肩膀上的肉很厚。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不是长年扛锄头磨出的老茧,更可能是扛机枪被枪机压得凹下去了一块。
车把式明显肌肉紧张得发硬,右手捎捎地移向了腰间。
“我的小跟班去哪了?臭小子是不是又去胡同里找半掩门儿去了?”
半掩门儿是旧社会独特的一种职业,平日里和别的良家妇女一样,在生活出现困难时就客串卖卖身。
和当今挂羊头卖狗肉的小巷子里的美容美发、采耳按摩没啥区别。
车把式看到白小楼很快松开了手,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自言自语,略微思索一下,上前一步对白小楼说道:
“先生如果喜欢那调调,对面第三条巷子里面有个半掩门儿以前可是长三书寓出身,吹拿弹唱样样出色。”
长三书寓里面的姑娘那可是顶尖的花魁所在,年老色衰了也沦落到做半掩门儿了。
想起来也别怪吃青春饭的女孩。
有句歌儿怎么唱来着:
“多少人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谢了,哥们!”
白小楼微笑着朝车把式扬了扬手,飞快地朝他指的小巷子冲去。
车把式愣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到底想干什么?
白小楼也在一边跑着,一边用余光偷偷看着咖啡馆。
这个车把式肯定很有来头,他又是哪方势力?
江阳难道不仅仅是警察局特勤处组长这个身份,另外还在为某个势力卖命?
最好不是为特高课!
如果真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汉奸,
白小楼心想:我一定要找机会毁了他。
车把式给他指的胡同并没有半掩门儿。
因为连门都没有。
是个死胡同。
白小楼将手枪的枪机打开,一步一停地缓缓往胡同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