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客气客气!”关山笑着端杯子和苏克拉又碰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苏先生,我想问一下啊,六姐那边要是快的话……哦,我的意思,等一下啊苏先生,我想想我该怎么措词……”
苏克拉微笑着轻轻抿了一口酒,自顾自地吃菜。
斟酌了一会儿,关山开口道:“苏先生,是这样啊,虽然我过来这边,也就一天时间,但是这个小姑娘,就是关老九的外孙女,小松竹,我这几天,我在想我能不能帮她想到什么办法,这要是时间太短的话,我是怕……当然啊,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到底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语气到了后面就越发低沉,然后慢慢的关山就沉默了下来。
苏克拉开口问道:“关先生的意思,是想要帮这个小姑娘一把?”
关山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自嘲地笑道:“可能也就是这么想想,让自己心里舒服点吧,现在这个样子,可能真是帮不到什么,呵呵,抱歉啊,让苏先生见笑了。”
“那关先生,想要怎么帮呢?”苏克拉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看向关山。
看着苏克拉的表情,关山试探地问道:“苏先生这边,愿意帮忙?”
苏克拉笑了笑,说道:“苏某本就是个生意人,而且还是黑市里的生意人,您说是吧关先生!”
“哦,哦哦!”关山挠了挠头皮,说道:“苏先生这意思,忙可以帮,但是得有价值,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抱歉啊苏先生,我不太习惯含蓄……”
“挺好的!挺好的!我喜欢,哈哈,看的出来,关先生是个性情中人!”
“过奖过奖!那苏先生,当着您这明白人,我也就直说了啊,目前小松竹这个情况吧,首先是需要一笔钱,治疗费,其次还得靠运气,看能不能尽快找到能够移植的配型的肾,我这个肾脏能不能和他配型成功还不一定……”
关山也就连说带比划,絮絮叨叨一股脑地讲给了苏克拉。
苏克拉听得倒也是十分认真,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事情也不复杂,很快关山也就描述完了,看到苏克拉半天没动筷子,关山抱歉地说道:“抱歉啊苏先生,您看我光顾说了,您吃点菜吃点菜!”
“好!关先生你也吃。”苏克拉夹了一块红椒丝放进嘴巴里,轻轻咀嚼着,看着关山把嘴里的食物嚼完吞咽下去,这才开口问道:“大概需要多少钱?有没有个确定的数目?”
“我今天下午请那位赵医生帮我打听了,小松竹后天,也就是星期三,还有一次治疗,到时候我再问问他。”
“后天,嗯,行,我知道了。”苏克拉微微点头。
“苏先生,冒昧问一下啊,数目确定的话,那我需要做什么,才能借到这个钱呢?麻烦您一定要指点,我替小松竹感谢您的大恩!”
关山说着,郑重地起身抱拳行礼。
“言重了,言重了!”苏克拉摆着手,笑道:“刚刚我就说了,我就是个生意人,还是个做黑市买卖的生意人,恩情啊感谢啊这些大词,在我这儿,用不上,哈哈!真用不上!”
关山刚刚起身也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苏克拉愿意聊这个事接这个茬并且主动问起钱的数目,那就说明,自己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有价值的。
但到底自己对他来说有什么价值,关山一时半会还没想出来。
时间黑市?时间?可是……
看着关山陷入了沉思,苏克拉笑着站起身,说道:“关先生,不如这样吧,等到您想清楚之后,我们再详细谈。”
“啊?”关山失望地站起身,追问道:“那,苏先生,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呢?”
“还是那个小酒馆啊,您上次不是去过的吗?”
“明白了,我先好好想清楚。”
“对了,这个是我的名片,去之前您先打上面的电话,我安排车接您,就不用跟上次似的挤那种闷罐车了!”
“谢谢,谢谢!”
“那苏某就先告辞了!谢谢关先生的款待,告辞,告辞……”
“好,慢走啊苏先生,我送送您。”
“留步,留步!”
看到苏克拉不让送,关山也没有再坚持。
“哎呦,苏先生,您的帽子!”转脸看到苏克拉的礼帽还在桌子上,关山赶忙拿起礼帽追了过去,但是追了两条街也没看到苏克拉的人影,只好先把帽子拿着慢慢走回去。
回到摊点的时候,发现九婶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回来了,残局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去哪了?这个桌,是客人还是朋友啊,我暂时没收。”九婶笑着用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看关山是一个人回来的,问道:“人呢?走了?”
关山晃了晃手里的礼帽,说道:“算是个朋友吧,做生意的老板。走了,帽子忘了拿,我追过去没追上人,过几天给他送过去吧!”
“老关,你坐着歇会吧,我很快就收拾完!”
“小松竹呢?已经睡了吗?”
“洗完澡就让她睡了,这孩子真乖,带着真是省心!”
九婶停顿下来,轻轻叹息一声。
关山把礼帽放在桌子上,走过来帮着九婶收拾,九婶也没再过多客气。
“老关,要不然你先过去我那边洗个澡吧,刚刚我顺便把你的换洗衣服也拿过去了,你那钥匙留我一把,明儿白天我抽空过去给你收拾收拾。”
关山想了想,这主意的确不错,自己住的那个杂物间,洗澡用水的确是个问题。
不过,不太方便吧,关山稍稍犹豫,但还是说道:“那就太谢谢九婶了,那我可就不跟您客套了啊!”
九婶愣了一下,看着关老九轻声说道:“嘿!你个糟老头子,还真是顺杆爬啊,哎呦,我咋觉得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呢?不行不行,你先等等,我再想想要不要反悔!”
听到九婶这么说,关山一时间有点发懵。
虽说两世记忆,但关老九这个酒鬼的残破记忆碎片里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经验信息,而关山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和女生相处经验本就不多。
更不用说像九婶这种四十多岁大妈量级的无敌凶险种类了。
看到关老九尴尬的样子,九婶哈哈笑了起来,骂道:“你个老东西,想歪了是吧!擦擦嘴边的哈喇子!”
关山尬笑着,心里真是憋屈。
想歪你个鬼啊,小爷……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这特么的,已经没秒杀完爆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行了行了,别再假模假式的了,赶紧的赶紧的!洗完了衣服就放那里就行了,明天白天我给你洗!慢点,你跑啥,再把你摔着!哈哈,这个老东西!”
看着关老九略显狼狈的背影,九婶哈哈笑出了声音。
(二)
在关老九的记忆中,九婶比小松竹的妈妈大不了几岁。
好像那一年九婶嫁过来的时候,小松竹妈妈上初中一年级还是二年级吧,不太记得了。
说起来那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钢厂效益还是很好的,但谁也不知道那已经是最后的辉煌。
人是没有前后眼的,否则的话,九婶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大她十多岁的鳏夫,帮人家伺候生病的老娘,还要给人家养大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曾经的城市地标,已经关停并转,老旧的家属楼也已经成了棚户区。
关老九就是那次下岗大潮千千万万人中的之一。
曾经熟悉的场景,激荡出关老九不少记忆碎片。
说起来,九婶的命也够苦的。
后来她伺候走了婆婆,伺候走了下岗的老公。
然后长大的孩子也飞走了,落户在了别的城市。
听说也并不是没提到接她过去,但是九婶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
关老九每个月退休工资只有区区两千多,但九婶她连这点钱都没有。
听说孩子每个月都给她转生活费,但也有人说没有转过。
谁知道呢?关老九的记忆碎片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也没个准。
众生皆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