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县,深夜,一间普通的民宅内,满身是伤的贺文钟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轻声问背对他站着的那个年轻男人:“叶哥,笼子里的信鸽已经全部放出去了,京城里能收到消息吗?”
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皂色的长衫,高瘦挺拔,沉默冷厉,他很肯定地道:“一定能收到。”他的目光落在贺文钟的伤口上,原本冷厉的神情变得稍许柔和了些:“这次你立了大功,殿下会记在心里的。”
贺文钟摇头:“不是立功,而是出丑。我刚接手就遇到这样的大事,手底下还出了内奸,我只希望我拼死一搏能洗刷耻辱。叶哥,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修正是护送明珠出行的十人暗卫小分队的头领,他想了想,轻声道:“具体的我说不好,这么说吧,王妃愿意为了他远走天涯,吃尽苦头。我和我手底下的弟兄,愿意和杨典军一样的为了殿下肝脑涂地,死而无憾。而殿下,绝对不会坐视我们吃苦而不管。”
贺文钟顿时心生向往,能让人为之奋不顾身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三更啦,三更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门外传来更夫的打更声,过了没多会儿,有人闪身而入,将手里的铜锣小心翼翼地藏好,低声道:“接到翼城传来的消息,宇文聪把人藏到了一座宅子里,已经安排人设法混进去打探了。”
叶修眼里精光闪过:“一定要小心!若不能顺利得手,便不要打草惊蛇,不然我们人手有限,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那人点点头,迅速离开,没多会儿,外面又响起了打更声:“三更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与此同时,杞县最豪华的客栈内,阮清商兴高采烈地道:“殿下,殿下快来看,白纸显字儿了!”
宇文佑一个箭步冲过去,看到白纸上露出“翼城、宇文聪、民宅”等几个淡淡的字迹,等他想要再看看清楚,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几个字已经足够。宇文佑冷笑起来:“原来宇文聪在这里,我就说呢,宇文强怎么突然变得聪明起来了。”他在椅子上坐了许久,低声问阮清商:“我们手底下能动用的人有多少?”
阮清商微笑着道:“我们能动用的人还是不少的,新军里有几个好苗子,是用江珊珊的法子训练出来的,很不错。”
宇文佑道:“除了必要的安全保障以外,到翼城后就把人全部撒出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务必要找到傅明珠。”
五天后,京城摄政王府。宇文初把睡着了的壮壮轻轻放在床上,吩咐乳娘和素兰等人仔细照料,起身出了房门。
魏天德站在门外静候着他,见他出来就把一卷信纸递上去:“殿下,急报。”
宇文初打开信纸一看,脸色就变了,疾步往外,沉声问道:“冒时钰呢?”
魏天德匆忙跟上他的步伐:“冒主簿和周长史、孟先生都在门外等候传召。”
那就是都知道消息了。宇文初飞快出了迎晖堂,看到等在外面的冒时钰和周书屹、孟先生,直接就指派:“冒时钰你马上写信给杜蘅,让他放下手里的事火速赶过去把人带出来,再把后事处理妥当。周书屹,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有关这件事的任何消息都不能走漏,只要走漏一星半点,不管是有意无意,都让他去死。”
王妃被掳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对于声名也很有碍,殿下很急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不管有意无意都让人去死”这种话能从一贯沉稳的殿下口里说出来还是不妥当。孟先生很聪明地没有去捋宇文初的虎须,而是道:“根据线报,临安王到杞县了。”这才是大事呢。
宇文初没有搭理孟先生,而是目光森寒地看着冒时钰道:“告诉杜蘅,本王要宇文聪碎尸万段,不得好死。”他说得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又磨了几千遍,是一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愤怒表情。
冒时钰一个激灵,连忙将头埋下去:“是。”
又听宇文初道:“沈瑞林离翼城有多远?”
冒时钰道:“快马轻骑,不过三天的路程。”
“殿下……”孟先生一听就急了,这是要调派沈瑞林和他手下的士兵去突击翼城吗?这可不是小事,会影响到整个战局部署的。
周书屹红着眼睛狠狠扯了他一把,低声道:“敬松就这样没了,你不难过吗?”
孟先生长叹道:“我也很难过啊,不过难过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大事急着要处理呢,我不能让殿下功亏一篑,留下千古骂名。殿下,邱离王那边正是打得最关键的时候,您突然调走沈瑞林,是不是……”
宇文初一挥袖子,怒声道:“退下!本王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置喙。”
孟先生不服:“殿下,您不能这样!”
宇文初转身就往外走,孟先生朝他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大腿:“殿下,求您收回成命!与邱离王这一战事关整个战局,事关您的声望民心,您不能任性!”
宇文初抬脚把孟先生狠狠踹开,冷声道:“本王在做什么本王心里很清楚,你以为本王是那种顾头不顾尾,管前不管后的吗?本王还不至于拿万千将士的性命当作儿戏!”说完指定了冒时钰:“给沈瑞林传令,让他一个月之内无论如何一定要拿下信州,不然提头来见!”
孟先生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由不得有些汗颜,陪着笑道:“小沈将军勇武,一个月之内拿下信州是可以的,就怕老沈将军会拖他后腿。”
宇文初冷笑:“沈明山不敢,除非他想与本王为敌。”安排好了大的应对步骤,他再叫周书屹:“密令杞县和翼城的人,找到人,确保她安全无忧,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告诉他们,荣华富贵与十八层地狱,就在这一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