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隆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被宇文佑雨点似的拳头打得只管抱着头往角落里缩,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然而宇文白也好,太皇太后也好,闵太后也好,全都只管看热闹不管事。
萧太嫔尖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当着陛下和太后娘娘的面就敢这样没有王法?”
康宁公主更是不顾一切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过去拉宇文佑,又叫其他人去帮她哥哥:“你们都是傻的么?怎么就看得过去?”
宇文初垂了眼,一言不发。
太皇太后这才板着脸重重一砸杯子,怒道:“住手!”
宇文佑狠狠一脚踢在宇文隆的腰上,再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才停下来,一言不发地垂着眼站直了身子听训。宇文隆敢怒不敢言,憋气地将袖子擦了脸一把,扑到太皇太后跟前哭诉:“母后要为孩儿做主啊!”
“荒唐!堂堂郡王竟然在冬至家宴上大打出手!你们从小学的规矩礼仪呢?看看你们这模样……”太皇太后的手指从宇文佑和宇文隆身上挨个儿点过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真是丢了宇文家的脸面!将来到了地下,我简直无颜面见先帝!”
宇文白稚嫩的声音响起来:“皇祖母息怒,别为了这种小事儿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骨。家宴嘛,自然不能和平时相比,两兄弟喝多了酒闹点小矛盾不算什么,打打闹闹的也就过去了。”
闵太后也笑:“还从未见过老九如此生气呢,说来听听,老八怎么招惹你了?”
宇文佑看了明珠一眼,垂下眼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明珠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的,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起因居然是宇文隆在背后侮辱乱说了她。
宇文白见宇文佑不肯说,笑了笑,再去问宇文隆:“八皇叔,你来说。”
就算是借给宇文隆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真相,不然太皇太后也好,宇文初也好,都容不得他,傅明珠只怕当场就敢往他身上扣菜盘子。他只能自认倒霉,别别扭扭地道:“是我不好,不该和九弟乱开玩笑。”
“虽然是亲兄弟,开玩笑也要有个度。虽是家宴,然而身份不同,规矩更不能乱。当着国君的面就敢如此放肆,到了外头还了得。过节,我不想多为难你二人,都到外面去跪着吧。”太皇太后一锤定音,势必要重重打压这些越来越不听话的庶子,叫他们好好收心乖乖听话。
萧太嫔急了,忍不住就想为宇文隆求情,然而刚开了个口,就看见宇文白眼神阴冷地看着她笑:“太嫔有话要说?”
萧太嫔看到宇文白的表情,下意识地一阵胆寒,装成义愤填膺的模样大声道:“就该狠狠的罚!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轻重,别轻饶了他!给他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众人都看出了萧太嫔的装模作样,但一般人通常都是笑笑就算了,偏宇文白不是一般人,他十分感兴趣地征求起了萧太嫔的意见:“太嫔真是深明大义。那么依您所见,该怎么罚才能让八皇叔长记性呢?”
萧太嫔一下子就给问住了,她深知这熊孩子的刻薄残忍之处,想往重里说吧,深怕他来句“就依你所言,八皇叔照办吧!”往轻里说吧,他肯定会连着她一起辱骂,还不知道有多丢脸呢。
宇文隆见他亲娘被为难住了,连忙大声道:“陛下,臣错了,您怎么罚臣都心甘情愿。”
宇文白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哈哈一笑:“朕今日祭天大典,着了一双新靴子,不甚合脚,这会儿脚还酸着呢。这样吧,八皇叔,罚你给朕脱靴揉脚。”
天子是九五至尊,别说给他脱靴揉脚,就算是给他擦屁股也该得。但宇文隆不是别人,他是先帝之子,天子的皇叔,堂堂郡王,并不是奴婢,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白当着众宗室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无疑于折辱。
这是给之前萧氏依附太皇太后并试图求娶明珠而得到的报复。
宇文隆跪伏在地上,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有雄才大志,也想一飞冲天,若是给小儿皇帝当众脱靴揉脚,将来就算是登上至尊宝位,也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污点。叫他怎么甘心?
宇文白笑声寒凉:“怎么,八皇叔不乐意?是不是心里看不上朕这个天子,觉得朕不配啊?”
这话逼得死人。
宇文隆咬着牙行了个礼,道:“臣遵旨。”
宇文白看向宇文佑,宇文佑紧张得直咽口水,就生怕宇文白把他喊过去和宇文隆一起瓜分了左右两只脚。然而宇文白只是一笑:“九皇叔是性情中人,下次记得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这次就算了,朕饶了你了,下去坐着吧。”公然是完全无视了太皇太后之前的旨意。
宇文佑默然行了一礼,飞快地退下去了。
宇文隆跪坐到宇文白面前,颤抖着伸手抱住宇文白的脚,要哭似地替他脱了靴子,再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揉了起来。
宇文白愉快地欣赏着他的表情,转过头和太皇太后说道:“虽然在家宴上当众脱靴揉脚不太好,不过朕想,朕富有天下,乃是九五至尊,这么点小事儿也不算什么吧?何况这么冷的天,与其让两位皇叔去风口里跪着,还不如我们叔侄俩增进一下感情,皇祖母您以为呢?”
分明就是和太皇太后叫板,在人前打压太皇太后的威信,却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孩子气十足的。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睛,轻轻一笑,说道:“陛下虽是好心,然则礼法不可轻废。长幼尊卑还是要讲的,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叔父,是不敬。”
“哦?”宇文白换了一只脚,示意宇文隆:“揉揉小拇指那儿,那里最疼。”再回头和太皇太后继续说道:“道理是这样,但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朕只是让他揉揉脚呢。”又问宇文隆:“八皇叔,你觉得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