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的本部兵马,开始进军了!”
姜维在上庸城内的高楼上瞭望,只见徐晃魏军的旗号在缓缓前进。
“全军出击!”
徐晃盛怒之下,纠集本部兵马,亲自指挥战斗,以一种近乎坚不可摧的防御阵型,朝着上庸城再度发起猛烈进攻。
在先前的情况下,姜维凭借着伏击,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凭借葫芦口的狭窄地段,将魏军前后分割,从而收获了殊为可观的战果。
但眼下,隐蔽在城内的赤甲军已经暴露,魏军已然有了准备,想要再次轻易挫败敌军,可谓困难重重。
难道故技重施,再来一次空城计?
显然不切实际。
徐晃本人也不是傻子,同样的计策绝不可能两次奏效。
更何况,徐晃本部的精兵强将,战力出众,足可与赤甲军一较高下,远非孟达的残兵败将能比拟。
在此背景下,赤甲军虽在先前的战斗中独占鳌头,但也消耗了大量体力。
此消彼长之下,竟然隐隐是徐晃的兵力占据了上风。
毕竟,徐晃的本部兵马一直没有出动,始终处于以逸待劳的状态。
“为今之计,只有死战一途了么?”姜维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上庸城,远方的夕阳血色凄凉,空气中的血腥味弥漫,让人不禁感到一丝绝望。
接下来,毫无疑问,将会是一场残酷的血战。
刀剑无眼,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所有的计谋用尽后,最终落在战场上,所比拼的唯有士兵本身的战力而已。
这既是对用兵之人最直观的考验,也是对练兵之人最客观的审视。
姜维虽不惧血战,但他疼惜麾下的赤甲军精锐,担忧过多的损伤导致建制不全。
按既定的计划,他只需及时撤离上庸城,便算是完成了战术任务。
若如此,一切都不会发生,安然如旧。
但是姜维临时起意,决定在上庸城,展开一场更加浩大的战事,却绝对不能让士卒轻易丧命。
他必须在保障士兵伤亡最小的前提下,取得一场堂皇大胜。
否则,不战亦罢。
强行拼杀,反而弄巧成拙。
“姜伯约,今日这上庸城就是你的死地!”
徐晃狠狠道。
姜维的赤甲军是精锐,同样的,徐晃的主力也是精锐。
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赤甲军是一支迅速崛起的队伍,经过北伐的历练,在一年之内崭露头角。而徐晃驻守襄阳多年,麾下的士卒经过了多年的严格训练,其战力同样出类拔萃。
赤甲军以实战为主,徐晃麾下步卒则以训练为本,走的道路截然不同,但终究殊途同归,两军的战力都不容小觑。
值得一提的是,赤甲军虽然名为赤甲,但却并非身穿赤色甲胄。
事实上,赤甲军来自于涪陵地区的赤甲山一带,多数士卒身穿布甲,整体披甲率并不高。
相对的,徐晃倚仗曹魏那强大的经济实力,以及中原那完备的后勤了力量,徐晃麾下士卒的披甲率高达九成。
在冷兵器时代,士卒是否穿着甲胄,直接关系到战斗力的高低,进而直接影响到战争的结果。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所有这些都是影响战场胜负的关键因素,姜维必须在战斗前做出精确的判断和总结。否则临阵对敌之时,才恍然发现不对劲,那样为时晚矣。
姜维思虑周全,这一点他已经洞悉。
“既然以空城为计,不妨再为你火上浇油。“姜维心中凛然,旋即命令手下准备干柴、蓖麻等引火之物。
徐晃的军旗向前挪动,麾下步卒精锐结成防御阵型前进。
所谓防御阵型,就是以大盾抵御在前,士卒们以楔形方阵,逐步缓缓移动。
有大盾在前,即可以抵挡箭矢,又可以防范随时有可能的冲击。
面对徐晃的谨慎严肃,姜维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也结防御阵型。”
赤甲军精锐皆是如法炮制,举起大盾,同样以楔形阵法应对。
在上庸城内,姜维布置起一道连绵如山岳般的防线。
由于之前使用空城计,因此城门大开,城墙无险可守,并不足以作为倚仗。
因此,尽管这场战役以上庸城为中心,但从一开始,它并不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攻防战。
它更像是一场在开阔平原上的步兵决战,双方的主力都是脚踏实地的步卒,而城池的场地限制,注定使得这场战争不会发生过多的华丽激斗。
当徐晃率领的部队缓缓进军时,双方的精锐战士终于无法避免地交汇在了一处,白刃相接,瞬间,杀伐的气氛弥漫整个战场,兵器铿锵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徐晃并没有在城内空地停留过久,而是在大军进城后,立即转变阵型,避免在空旷的葫芦口过度滞留。
轰隆隆!
“全军听令,结却月阵!”
徐晃精锐步卒的“楔形阵”逐渐发生变化,这些士卒在短短的时间内立即调整成了“却月阵”。
却月阵,是一种非常典型的古代战阵,阵容组成非常灵活。
徐晃练兵严谨,麾下本部精锐经过常年训练,相比同时代的寻常士卒,有着极强执行力。
鸣金擂鼓,令行禁止。
因此,在极短的时间内,魏军的军阵就巍然成型,全程行云流水一样。
仔细看,魏军阵型呈半圆型,状如弦月。
两翼为弓弩手,正前方为大盾,整个阵型浑然一体,滴水不漏,俨然无懈可击。
而在大盾之后,更有无数长枪长戟,从盾隙之间探出。
枪戟如林,密集的枪刃闪烁着寒光,望之令人心生寒意。
在阵容的中央,一面徐字大旗迎风舞动,仿佛势在必得。
徐晃负手而立,默默注视着他的军阵,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他依靠城墙作为阵地,布下这道却月阵,以放弃阵后的守备换来了正面无比强大的攻击力。
“杀啊!”
士兵们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双方相隔只有几米,大盾后面的长枪大戟频繁地进攻,互相对准对方的薄弱之处。
由于阵型的优势,战事刚刚开始,魏军就占据了显著的优势。
赤甲军来不及变阵,面对魏军的长枪长戟,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徐晃高坐在中军之中,看着蜀军被大盾逼迫得步步后退,连战线都在不断后撤,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哼,不堪一击。“徐晃冷冷笑道。
目前的局势完全在徐晃的预料之内,只要稳扎稳打,充分发挥魏军步卒的战斗力,他相信自己能重新取得上庸城,甚至全歼赤甲军,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撤。”
赤甲军收到姜维的指令,不与魏军硬碰硬,而是主动后撤。
避其锋芒,敌进我退。
敌再进,我再退。
终于,魏军完整占据了城门后的空地,也就是俗称葫芦口的险地。
而在姜维的指挥下,赤甲军则不做抵抗,将城门的防线全然放弃,转身退入城内的蜿蜒街巷深处。
城内错综复杂的房屋建筑,将城市的道路分割为一块块独立的区域。
利用这些地形的优势,姜维试图迫使魏军放弃却月阵,使他们陷入更加混乱的巷战之中。
“你太低估我了。”徐晃看着前方复杂的街巷,目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微光。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冷冰冰地嗤笑道:
“姜维,真以为狭窄的街巷就能束缚住我么?”
只见徐晃手中的指挥旗一挥,负责擂鼓的士卒立即会意。
金鼓声响彻战场。
在军鼓的指挥下,魏军阵型再度迅速改变,从原本的却月阵变为更加灵活的小型战阵。
徐晃深知在城内巷战中,灵活和严密才是王道。
两翼的弓弩手向阵型中间靠近,而大盾则向两翼散去,原本在大盾后方的长枪手、长戟手迎面对敌。
整个变阵过程流畅自如,魏军步卒精锐一股股小型战阵。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每个战阵都以长枪长戟为前锋,弓弩手在后,大盾立于左右防范突袭。
“姜维小儿,这一次,看你有何应对之策。”徐晃眼神孤傲地望向上庸城内的城楼。
然而,不知何时。
原本手握绿沉,立于城楼上的姜维,身影已然消失。
“人呢?”
徐晃不禁诧异,不祥的预感再度出现。
“迟则生变,不能再拖下去了。”
徐晃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凡斩蜀军一人,赏金十贯。”
徐晃贵为征东大将军,资历极深,一言九鼎。徐晃在阵前的承诺,自然是作数的。
在这个时代,一个鲜卑奴隶的价值,不足一贯钱。十贯赏金,对于寻常士卒来说,已然是一笔巨资。
“凡斩姜维者,陛下钦赏十万贯。”
徐晃此言一出,麾下士卒瞬间沸腾。
那可是十万贯啊!能够在长安、洛阳等繁华之地,购置上百座宅邸了,足以一生无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这一刻,魏军步卒精锐的士气高涨,战斗力更进一步。
小型战阵依然占据优势,在上庸城内的巷子里,对赤甲军展开了更加残酷的围杀。
长戟在前开路,弓弩直接攒射。
箭矢横飞,刀剑无眼。
赤甲军的盾牌抵御在前,显得尤为吃力。
夕阳如同流淌的血液般染红了天空,让这场战争看起来更加悲壮。已有的赤甲军士兵胸膛被贯穿,血液如泉涌而出,狰狞的白骨从血肉中穿出。
不可谓不惨烈。
穷途末路之际,眼看魏军即将获胜。
“困兽之斗……”
徐晃满意点头,眼中露出坦然之色。
就在此时。
“噼里啪啦。”
徐晃只听身后的城墙上,骤然响彻爆燃之声。
声势惊人的火焰,无情吞吐着火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热度。
蓖麻油浇灌在干柴上,火舌猛烈吞吐。
“不好!”徐晃脸色陡然铁青。
时值深秋,天干物燥。
大量的燃烧物堆积在城墙之上,火势极大,甚至连城门都被火海吞噬,退路被封死。
不知何时,姜维竟然绕过阵线,突袭到魏军背后发动火攻。
“血战到底!”
城内的赤甲军以火光为号,发出全力的怒吼声,犹如猛兽挣脱束缚。
“杀啊!”
先前的败退,仿佛只是为了这一刻的爆发,磅礴的士气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袭来。
赤甲军尽展血勇之姿,大盾抵御在前,径直朝着魏军冲撞过去。
而在大盾两侧,各有枪兵、戟兵、刀兵出列,奋勇无前。
“俺也上阵杀敌了!”
就连担任伙夫的王五,也冲锋在前。其人挥舞起,一把半人高的大刀,在城中与魏军展开殊死搏杀。
街头巷陌,短兵相接。
狭窄的街道上,刀光剑影交织。
猝不及防的反攻,使得魏军的阵形瞬间动摇。
前方是赤甲军拼劲全力的反击,后方则是熊熊烈火如海。
滚烫的蓖麻油从城墙上倾泻而下,犹如地狱般的热浪一般扑面而来,将魏军阵线瞬间变成了炼狱。
刀山火海,不外如此。
————我是短兵相接的分割线————
“火发于内,则早应之于外。火发兵静者,待而勿攻,极其火力,可从而从之,不可从而止。火可发于外,无待于内,以时发之。”——《孙子兵法·火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