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当徐晃那充满肃杀的声音响彻于江天之上时,永安城墙上,蜀汉军士齐齐色变,眼中喷涌着怒火。
陈到乃先帝麾下禁军首领,如今的蜀汉四都督之一,若是连这点傲气都没有,直接自刎在两军阵前,这才是天大的笑话,让人贻笑大方。
“徐晃,你当真以为我大汉无人吗?想要破我的永安城,就拿命来填吧!”陈到挥舞着染血的战刀,厉声说道。
其余将领,纷纷怒喝。
而对于他们,徐晃并没有理会,目光只是幽冷地盯着陈到。
而陈到再度攥起染血的长刀,道:“我大汉,城可破,人不可降。”
陈到嘶吼的时候,魏军阵中的孟达闻言面红耳赤,羞愧得无地自容,赶忙低下头。
陈到目光掠过战场,瞥过孟达,满含蔑视地冷冷道:“没骨气!”
徐晃闻言轻笑,却并不愤怒,反而带着些许悲悯地对陈到说:“陈叔至,你既然不识抬举,便与这永安城一同埋葬吧!”
他高高挥动着手臂,瞬间,战鼓轰鸣,魏军的众多部队立即行动起来,如同黑色的洪流冲向城门。
江水翻涌,战场顿时暗淡下来。
徐晃缓缓进军,低沉的号角声吹响,他位于中军大阵之中,迎风飘扬的旗帜就是魏军的信号。只要大旗行进,即使面前有着天险,士卒也须咬牙冲锋。
“进攻!“
前线的魏军士兵们皆硬生生的咬紧牙关,冒着生命危险登上云梯,再次与白毦军开展残酷血战。
“轰隆!”
“轰隆隆!”
持续的撞击声在战场上响彻,冲车一次次撞击在城门上,青铜的闸门发生弯曲,甚至城墙上的石块也在这猛烈的冲击下逐渐分崩离析。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尘土飞扬,而然而这些尘土在雨水中很快就被化为了泥浆。
魏军前赴后继,踩着泥浆,一次次发动攻势。
多年以来,陈到始终在永安城驻守,没有离开过半步,麾下白毦军也从没有一日疏于训练,他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北定中原。
“嗡嗡嗡!”
刀剑的碰撞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如同乱蜂飞舞。陈到发出一声长啸,手中长刀猛地挥砍上去,与登上城楼的魏军展开肉搏战,狠狠厮杀在一起。
他全力以赴的出手,招式毫无保留,体力也没留后路。
面对陈到的英勇抵抗,徐晃依然坐镇中军,纹丝不动。他只是淡漠地看着城楼上的战斗,看着无数的魏军士卒如同潮水般淹没了白毦军。
待到一阵刀光过去,陈到气喘吁吁地斩杀完面前的魏军,疲惫的身影显露出来。
“徐公明,你欺人太甚!”
陈到怒喝一声,手中长刀都砍到卷刃,他猛然蓄力,将手中的长刀全力掷出,直冲魏军阵中而去。
咣铛!
长刀力竭落下,距离徐晃仅剩半丈,终究是力不从心。
“嗯?挑衅我?”
徐晃原本微眯着眼,见到一把长刀从城楼上落下,惊怒交加,心中胜负欲骤起。
“陈叔至,老夫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武艺精湛!”
徐晃豪情万丈,他猛然站起,力量集中在长臂之中,抡起身旁半人高的利斧,以一股惊人的力量向城楼掷去。
如法炮制,却是从低处抛向高处,力道更惊人。
“不好!”陈到眼疾手快,迅速横刀格挡,试图硬接这一招。
然而,利斧势大力沉,即便在远距离投掷下有些力竭,但威力依然惊人。
陈到的长刀并未被崩碎,但是猛烈的震动使得他的双臂一阵麻木,胸口仿佛被重锤击中,刀身横着撞在了胸口上,胸腔骤然凹陷,肋骨甚至断了几根。
“噗!”
陈到瞬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低估了徐晃的力量,其人成名已久,昔日能与关公硬碰硬,确实不是轻易可以小觑的。纵然徐晃年迈,但名将之气依旧不减,他依然是那个长驱直入的徐公明。
陈到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双臂微微颤抖,嘴角的鲜血不断流淌,顺着脸部轮廓和下颚线,与雨水交融,落在城楼的青石上。
“都督!”白毦军的士兵们急忙冲上前,焦急的眼神中满是对未知战况的恐惧。
而此时,魏军看见了陈到的狼狈,士气瞬间高涨,军阵中响起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征东大将军无敌!”
“征东大将军无敌!”
“……”
永安城上的蜀汉军气氛一下子低沉到了谷底,眼看敌众我寡,主将又受重伤,一片绝望的情绪在军中蔓延。
陈到擦去面颊上的鲜血,他对着白毦军士兵挥了挥手,竭力忍住伤痛,挺直了腰杆。他的脸色严肃,嘴唇泛白,眼中闪烁着凄凉之色。
没想到经年累月的习武,却在今日被一刀压制,感到深深的耻辱。
陈到身旁的李严之子,李丰冷眼看着这一切,却不知所措,双腿仿佛生了根,僵在原地。
城下的雨水愈发滂沱,徐晃站在中军的高台上,他淡漠的声音在雨中回荡,“陈到,你究竟还是不知道局势吗?你不占天时,不占地利,不占人和,你拿什么赢我?”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刎于当场,否则我今日,血洗永安城!”
陈到咬紧牙关,再度握起一把长刀,他的声音在雨中响起:“我还是那句话!”
“我大汉,城可破,人不可降。”
城墙上,白毦军的百夫长、千夫长们眼中通红,他们鼓起最后的力气,咆哮出声:“不可降!”
甚至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丰,也被众人澎湃的情绪感染,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高声喊:“不可降!”
一时间,永安城上的蜀汉将士们,都在城楼上高呼:“不可降!”
“不可降!”
声音响彻云霄。
魏军阵中,徐晃目睹了这一切,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尔等既执迷不悟,妄图螳臂挡车,那今日,我就彻底清洗此城!”
“全军听令!”
“进攻!”
“破城!”
战鼓之声再次在大地上响起,震动着每个人的心脏。魏军士兵们纷纷涌上云梯,冲车在一次次的撞击下,城门在呼啸的风和倾盆的雨中,终于被撞垮。
城门失守了。
魏军疯狂地涌入永安城内。
杀声震天,刀剑交击的声音无休无止。
而在城楼上,白毦军的士兵们各自负伤,有的伤痕短浅,有的却重伤垂危。他们望着魏军犹如潮水般涌入城内,脸色苍白无力。
而在永安城楼上,白毦军各自负伤,或轻或重。
申仪、李辅等魏将也随着进军步伐,攻入城内。孟达面色矛盾,双手颤抖着,却无力阻止。
“孟达,你也要动手吗?”
陈到在浓烟和刀剑的交错中,厉声呵责。
“我……”
孟达愣神,双手颤抖,他回首望去,只见徐晃的眼神如同利剑一般,充满了冷酷的杀意。孟达不禁颤抖了一下,旋即他咬紧牙关,一脸颓然地向陈到冲杀过来。
“……杀啊!”
陈到从城门一直退守到街道,且站且退,身边将士越战越少。
白毦军奋勇杀敌,白色牦牛尾状的饰品被鲜血染红,滴答滴答滴着血。
“丞相,都怪我无能,没守住永安城!”
陈到逐渐脱力,胸口的剧痛逐渐占据上风,几乎无法自持。
他转头望向身边的李丰,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责备:“李丰,你后悔吗?”
李丰刚刚在胆怯之后,目睹了白毦兵一个个倒下,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手持武器,冲在前面,一时间斩下了几个魏军将士的首级。
“悔也不悔!”李丰含泪摇头。
“悔是因为,我这辈子还没有娶妻生子,不免白来一趟!”
“不悔是因为,身边有都督还有众多白毦军将士们一同赴死,纵使怅然也壮烈,此去酆都,倒也不再胆怯了!”
李丰放声言道。
“如此,甚好!”
弹尽粮绝之际,陈到身上的伤口更加深重,望着黑压压如潮水的魏军,眼中涌现决意。
然而,就在徐晃的中军即将抵达永安城的关键时刻,天地间突然响起了异样的轰鸣声。
轰隆隆!
声如巨浪,又如天怒雷震!
在魏军的后方,几位将领感应到了这不同寻常的震动,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惊疑不定。
同样,在永安城上,陈到、李丰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呆了。
魏军阵中,徐晃的眉头紧皱,他猛地转头望向了身后的江面。
此时,无数道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同样的方向。
然后,一片哗然。
只见广阔的江面上,有着一道道巨浪,那如山峦般的洪流从上游怒吼着奔腾而来,直接冲向战场。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魏军阵中,疑惑和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道道视线望去,魏军将领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他们惊呼道:“那巨浪前方,似乎有人!”
这一刻,无数人都清晰地看到了。
在那滔天巨浪之前,有一道身影冲在最前面,而他身后数千道身影一同跃出。
“援军来了?”
永安城内,众多白毦军将士凝神望向远处的动静,他们也注意到了江面上的身影,虽然远远望去,但是那份熟悉的感觉,却让他们心中一震。
而在一旁的陈到和李丰,却是被这个画面惊呆了。
李丰的身躯开始颤抖,他的眼中闪现出激动的泪水,他几乎是呐喊出来:“那是……”
陈到轻轻擦拭刀刃血迹,喃喃道:“赤甲军!”
周围的白毦军顿时惊愕,纷纷惊呼出声:“赤甲精锐!”
赤甲军出身于涪陵一带,距离永安不过数十里,怎会不认得?
在两军无数惊骇的目光中,滔天巨浪,自目穷极之处席卷而来,而那巨浪中,一个年轻的身影立于木舟之上,仿佛踏浪而行,他的背后则是一杆青色大枪,以及数千赤甲军。
姜维手握绿沉,踏江而来!
轰隆!
惊雷炸裂,一道雷电划破天幕,天地间徒留黑白。
“徐晃……”
“你想要破城!”
“可曾问过本将军,答不答应!”
---我是踏江而来的分割线---
“时秋水连绵,江水泛涨。维领扶汉将军,赴永安,泅江渡水,伐木为舟。是日,风雨大作,万马骖奔,征鼙震地,永安城壤作寒渊。”——《汉志·姜维列传》陈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