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正月。
随着朱元璋的一道‘谋不轨’的诏书,胡惟庸锒铛入狱,仅一日便被判处罪诛九族。
一时,南京震怖。
胡惟庸案爆发的第二天,应天府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整个天空充斥着刺骨冰寒。
紫禁城中,朱元璋阴冷如绵的声音阴恻恻的从殿中传来。
“陈宁,咱让你去抄家胡惟庸,你就是这么糊弄咱的?”
“堂堂的大明朝丞相,家中就抄出百来两银子,你这不仅是把咱当傻子,还把天下人当傻子,他胡惟庸难不成还真是咱大明朝的忠臣?”
“你等下是不是还想告诉咱,他胡惟庸分明是咱大明朝的大清官?你是不是还想咱感谢他?!”
御史大夫陈宁跪在地上,额头冷汗直流,颤巍巍道:“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
“胡惟庸过去在朝中专权乱政,独断专行,残害异己,罪大恶极,也罪该万死,臣岂会包庇此等罪恶多端的奸臣贼子?”
“你的意思是咱冤枉你了?”朱元璋双眸冰寒似铁,冷漠道:“那咱就再问你一遍,让你去抄家胡惟庸,你给咱抄上来了多少钱。”
他准备再给陈宁一个机会。
“回陛下,共……共计一百二十两。”陈宁的声音有些弱,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一百二十两!”朱元璋冷冷的盯着陈宁,眼中透着无尽的阴冷:“你还是把咱只当成了个乞丐啊。”
朱元璋脸一横,怒声道:“你真以为咱对胡惟庸是一无所知?也真以为咱什么都不知道?咱告诉你,咱心里跟明镜似的。”
“去年,他胡惟庸的儿子坐马车奔驰过市,坠死于车下,胡惟庸直接将驾车的人杀死。”
“咱大怒之下,命他偿命,当时胡惟庸是亲口向咱求情,想用金帛等物补偿驾车人家。”
“咱虽记性不好,但还是记得,当时胡惟庸亲口许诺,以千两银两补偿,这小几月过去,他胡惟庸就家道中落了?”
朱元璋一脸讥讽,看向陈宁的目光很冷,冷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已生出了杀意。
陈宁脖颈一缩,只觉背脊一阵发寒,感觉更有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冷的让人发怵。
陈宁惊慌道:“陛下,臣对陛下一片赤诚,绝无半点作假,臣的确是没抄没上来银两。”
“非是臣无能,也非是臣欺瞒陛下,而是臣实在执行不下去,臣带人去到胡惟庸家宅时,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臣……”
话已说出口,陈宁胆子也大了起来,深吸口气,将当时在胡惟庸家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沉声道:“臣这次去抄没胡惟庸家产,根本就没进到胡惟庸府中,在外面就被人拦下了,这一百二十两银子,还是……是对方打发臣的。”
“臣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请陛下明察。”
陈宁一脸正直,神色悲怆。
朱元璋眉头一皱,凝声道:“你说什么?有人赶在你之前,把胡惟庸家给抄了?”
“回陛下,确有此事。”陈宁道。
“好啊。”朱元璋怒极反笑,眼中的杀意几乎不加遮掩了。
堂堂的御史大夫,亲自去抄家,还能被人截胡的,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会让天下人耻笑,更会落得一个天大笑话。
朱元璋目光阴冷,声音冰寒道:“咱才对胡惟庸下手,这些背地里的蛇虫鼠蚁就忍不住跳出来了?还这么猖獗,这是当没把咱这皇帝放在眼里啊。”
“在应天府都这样了,在其他地方还能得了?”
“咱现在倒是想看看,是谁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就在咱眼皮子底下,都敢做这种事。”
“说,是谁。”
“你别告诉咱,你不知道!”
朱元璋双眼的怒火毫无遮掩,他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心中早已杀意盎然。
“启禀陛下,臣知道,是……是周王。”陈宁低垂着头,颤巍巍道。
“谁?”听到是周王,朱元璋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猛地看向了陈宁。
“周王。”陈宁又说了声。
“咱家老五?”朱元璋一脸惊诧。
陈宁苦笑道:“回陛下,的确是周王,臣赶到胡惟庸家时,周王就已将胡惟庸家给抄的差不多了。”
“当时臣见到周王,便第一时间将陛下的抄家诏令告知了,只是周王说他不看那个。”
“他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胡惟庸几个儿子过去欠他钱,现在胡惟庸出事了,他自然要把钱给收回去。”
“然后周王拿出了一堆借据,”
“一番清点后,明白的告诉臣,胡惟庸一家的全部家产,除了这一百二十两,其余的都归周王。”
“胡惟庸的宅子也归周王。”
说到最后。
陈宁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嘿。”朱元璋也是气笑了:“那混账东西说胡惟庸儿子欠就欠了?你就真让他把那些东西给拿走了?”
陈宁道:“周王说他手中借据白纸黑字的,是受大明律保护的,就算到陛下这,周王也说自己有理。”
“臣仔细看了那契约,的确是胡惟庸几个儿子签的,臣一时实在没法强征。”
朱元璋脸已经全黑了。
看着陈宁这受气模样,也是气的牙痒痒,他就想不明白了,陈宁一个御史大夫,还怕老五那混账东西?
朱元璋怒骂道:“拿了咱的东西,他还有理了?”
“这混账东西,算计都算到咱头上来了,咱要是再不给点厉害,这混账东西都敢骑到咱头上去了。”
“去。”
“把朱肃(橚)那混账东西给咱绑过来,再派人把那些赃钱给咱全部拿回来。”
“一文一钱都别留。”
“咱的钱。”
“咱没吱声,他也敢动?!”
朱元璋也是彻底怒了,他费尽心思将胡惟庸给扳倒,朱橚倒好,抢先一步把胡惟庸的家产给截胡了。
这岂不是自己在给朱橚忙活。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陈宁连忙点头,不敢说任何话,快步跑出大殿,擦了擦额头冷汗,差人传话去了。
胡府。
现在已成了周王府。
朱橚闲庭信步的走在这宽敞的大宅子里,满意的点点头。
这座丞相府邸,如今已成了他的私产。
虽然还有点麻烦事,但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有大哥朱标相助,老朱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顶多挨顿揍。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这一套做法,他们几兄弟,早就弄的门清了。
他偏过头,装作没有看到朱标的黑脸,神色自得道:“大哥,以后这就是我的周王府了。”
“气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