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返回石室,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铺面而来的寒气却是让青儿亢奋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
青儿摊开双手,发出一声苦笑。
自己这是疯魔了么?
心中默念着《清心咒》,青儿盘上坐上冰床,闭眼静思。
半个时辰后,感觉脑中清明、心魔尽祛,浑身说不出的舒爽。
说要出世游历,到底该去往何处?
思来想去,自己此时无门无派又孑然一身,是正儿八经的散修一个,算起来确实了无牵挂,天下皆可去得。
可真要说到心无挂碍,自己却还真有最后一桩压在心底的尘缘未了。
距自己离开赵家,已是整整四十年有余,而赵家从淮南郡迁往北阳郡,也已过了整整四十年。
赵家落此境地,终是因她所害。
而自己,还有一笔血债,要去找当初那掳走自己,又害死赵子樱的吕博文和修士张晋算个清楚。
过去的一幕幕,在青儿脑中一一回映。
也不知是不是石室内寒气所致,青儿此刻只感觉心中一片冰冷。
将自己所用之物一律收进储物手镯,青儿走出石室,剑指挥动,剑气纵横之下,只听轰隆声响不停,却见整个石室塌陷下来,彻底被掩埋。
正如圣尊所教导的那般,青儿将尽量清除掉自己留下的一切痕迹,以防被有心人利用。
又仔细察看了一遍,确认再无遗漏,青儿微微点了点头。
做完这些,她招来白鹤,微微安抚了一番,便将白鹤收入辰星链中,心中再无留恋,朝着西北方遁空而去。
此行目的地是翰国都城漳陵城,吕家身为翰国权臣世家,吕府自然也在漳陵城中。
四十年未见,青儿只求那吕博文还好好活在世上,别让她白跑一趟。
——
就如这般一连飞遁数日,已是出了青阳郡地界,而那凌空飞渡的新鲜感一过,青儿打心底里感觉有些疲累和无趣。
遁空之时,既欣赏不了下方的风景,更不能一心二用,再加上耗费法力,自己又不是急着去投胎,何苦来由?
想通此节,青儿干脆招出白鹤来,继续驾鹤赶路。
以前还在想那帮金丹期的大修士都能飞天遁地了,为何依然骑乘飞行坐骑出行?
而现在自己也到了这个境界,感同身受之下,才理解透彻。
青儿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要是萱儿还在身边就好了,以其灵智初开时的速度便能高出渡鸦数倍,要是到了化形期,飞行速度只怕和金丹期修士的遁速也差不了多少。
深深叹了口气,青儿不再多想,开始闭目修炼。
之前从青陵门驾鹤去往戟岭山脉花了整整半年时间,而从此地去往漳陵城所在的松源郡,路途比之还要遥远。
但那是一路游山玩水而行,肯定不比此时专心赶路来的快速。
在青儿的努力之下,只花了三月有余,便入了松源郡的地界。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阳春三月,连高空的厉风都变得和煦温暖。
大地上遍布矮山丘陵,景色倒是类似前世的桂林山水,只不过山上遍布松林,此为松源郡之郡名的来历。
又行十余日,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一座方形的城郭轮廓,犹如一块巨大的方印坐落于平原之上。
一条大江从城池旁边流过,是为漳江。
远远望去,一条支流被引进城中,又从城池另一端引出来汇入主流。
青儿欣赏了片刻,便在空中收了白鹤,降低高度,最后降落在一条官道旁的松林中。
官道上车马潇潇,行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戴上斗笠和面纱,出了松林踏上官道,望着人来人往的行人马车,那重回人世的感觉,让青儿颇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化外修行数十年,出了淮南郡的虞阳城,就一直脱离凡尘,此刻终于又被烟火气淹没。
以金丹期大修士的身份,青儿当可直接去吕府问罪,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可能是在她内心深处,无论修至何等境界,依然留恋凡尘世间吧。
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青儿在路边的一家驿站茶铺租了一匹驿马,拍马快步朝漳陵城疾行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直到太阳落山时来到一处小镇,名为“漳前镇”。
镇子颇大,并无城墙,入镇大路前只是立着一座高大的牌坊。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两边,百家灯火逐渐亮了起来,街道坊市只见也越来越热闹,人声鼎沸。
青儿漫步于主街之上,看着来往百姓衣着不算质朴,形制开放。放在前世,倒是有大唐遗风,算是个个生活富足。
不过这已是在京城边上,不足为怪。
沿街走了片刻,一座规模宏大的四层酒楼矗立眼前,青儿也没多想,便迈步而入。
一楼大厅门庭若市,早已座无虚席,只见大厅中央有一搭建起的戏台,一位身着长衫、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在神情激昂地说书,粗听之下,像是在讲述两军对战的故事。
青儿没有在意,款身上了二楼,在一处栏杆旁的空桌坐下,只因在此处可以看见楼下的说书先生。
招呼店小二要了好酒好菜,等菜上桌之前,青儿便凝神听起楼下的说书来。
只听“啪”的一声,那说书人将醒目一拍,道:“只见那梁永年先点了五百步弓手,箭头挂火,朝着远处的军营放了三轮火箭,便见那营内火起,不消片刻便化为一片火海,接着梁永年率众大声呼喝,兼鼓声擂动。而营内熟睡的赵军早就吓破了胆,见大营起火,亦是大惊失色,陷入一片混乱。赵军主将卢向文倒也是一位帅才,他看到大营起火,知是有人袭营,穿上战甲便出了营帐,直接拔刀砍翻了几个无头苍蝇般乱跑的士兵,喝到:‘勿要惊慌!各副将聚拢将士,随我突围!’,不出片刻,营内乱军在各副将和校尉的弹压之下,逐渐不再慌乱,纷纷聚拢一处,随卢将军突围......”
说书人声若洪钟,讲起故事来慷慨激昂,颇能带动情绪.
青儿听了一段,也算是饶有兴致。
故事大概内容涉及翰、赵两军对战的往事,其时翰军一队人马负责夜袭,一队人马负责拦道截杀,最终将这支赵国大军歼灭于野。
青儿本对那战争之事并不感兴趣,只是想着稍稍打发下时间。
此时楼下说书人一段讲完,正待他坐下喝茶休憩之际,台下评论之声不绝于耳,只见一位食客起身大声问出心中疑惑:“敢问先生,你刚才所讲可是真事?那‘布衣谋圣’李天睿确实名声在外,但真的如先生说的这般智谋超群、算无遗策?”
说书人拱手行礼道:“不瞒各位,老朽便来自那北阳郡,那赵督军和李军师在下皆有缘得见数面,老朽所讲故事皆来自军报,只不过老朽只是稍稍改编一二,各位看官当不必怀疑老朽所言。”
北阳郡?赵督军?
楼下众人接下来所言青儿并没有细听,只因自己听书而至触景生情,早已陷入四十年前那段回忆中。
在这京城边上的小镇上无心中听闻了赵家的消息实在是意料之外,看来自己当真是和赵家缘分未尽。
接下来就好办了,如果想要知道更多信息,那便把这位来自北阳郡的说书先生请上来跟自己好好说道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