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站在镇南关,遥望安南。
他来自五百年后,自然知道如今的安南,未来会更名为越南,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国家,不仅与曾经的宗主国交恶,甚至连汉字与汉文化都抹煞了。
历史不是不可以在这里更改。
蒙古人千里迂回,灭掉了大理,使得云南地区如今归属于大明。
另一个反面教训是西域,唐贞观年间,置安西都护府,辖碎叶、龟兹、于阗、疏勒四镇。
然安史之乱后,吐蕃乘虚陆续占领陇右、河西诸州,安西四镇与朝廷的通道中断,安西都护府孤悬西域,依然坚守一百多年,直到四镇守军被回鹘所灭。
西域从此之后,再不曾回到中原的怀抱,长期的独立使其离心离德,文化的差异更是酿成恶果。
“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听到陆炳吟诵,霍永昌完全不明白:“陆大人怎么说着说着念起诗来?”
左千秋摇摇头,余培泉更加不知,惶然地望向俞大猷。
俞大猷却是心中一凛:“陆大人是在借西域之事,说如今的安南。”
“打什么哑谜嘛,急死人了!俞将军你既然猜到了,你快说说安南究竟要怎么打?”
“陆大人的意思是全部杀掉。”
“真的?”
“但我们得先打赢这场仗。”
霍永昌立即摩拳擦掌:“就让先锋营打头阵,管叫安南人听见缇骑就闻风丧胆。”
“只怕不易。”
俞大猷虽然身在泉州,同样关注大明四境的边防线,尤其是安南的局势。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草图,将上面绘着的行军线路指给陆炳、左千秋与霍永昌看:
“安南北部,也就是与广西接壤之地皆是山林,骑军无法通行,我们只能从凭祥进军,越过坡垒关,随后进军攻破隘益、鸡陵二关,取道芹站。”
霍永昌皱起眉头:“这样岂不是要一个据点一个据点的占领?”
“不错,只有逐个占领关隘,才能缓缓推进。”
左千秋不无担忧:“安南那边的土著生番甚多,若是丛林战,咱们没有优势。”
“不仅是丛林战,安南还有一支象兵,大象可以在丛林中自由穿行,几百头大象一起冲击,就算我们夺取了据点,也无力防守。”
“象兵?”
“除了地形不利,象兵难敌,安南的气候亦会造成我军减员,好在陆大人准备周全,带来了防暑防蚊的药物,应该可以避免全军染上恶疾。”
听到这里,霍永昌这才重视起来:“想不到弹丸之地,竟然这么难打。”
“即将进入冬季,雨季结束,气温也没有那么酷热了,对我军算是利好。”
观察完地形,谈论完战略,几人下了城楼,回到关城内。
关城内除了气派的守备府衙和军营,并无太多的建筑。
街市空荡,行人寥寥无几,然而却有一座装修精美的酒楼,以及一座挂着红灯笼的教坊司。
余培泉点头哈腰地将陆炳几人请入酒楼,让至雅间。
片刻之后,各色佳肴流水般端了上来。
荷叶鸭、纸包鸡、红烧鲶鱼、宣威火腿、清蒸象肉、炸蚂蚱、长蛇羹……
等到菜上齐之后,陆炳淡淡问道:“这座酒楼客人稀少,却备有如此多新鲜的食材,不知是赚是亏?”
余培泉一愣:“自然是赚的,天底下哪有做亏本生意的商家。”
“余守备可知,这家酒楼的食客是谁?又赚的谁的银子?”
“这?下官不是酒楼掌柜,何以知道这些生意经。”
余培泉冒出一身冷汗。
“左千秋,你来告诉余守备,这座酒楼究竟怎么赚钱的。”
“是。”
左千秋拿出一张按着血手印的认错书,啪地拍到桌子上。
“余培泉,锦衣卫早就拿下了酒楼的掌柜,据他交待,这间酒楼赚的就是你守备府的钱!不仅如此,你还私通安南人,每月都要在这里与他们宴饮,是也不是?”
余培泉扑通跪倒,大叫冤枉:“陆大人,左大人,下官绝对没有私通安南人,这是污蔑啊!”
“冤枉个屁!”
左千秋一脚踢翻余培泉,接着抽出雁翅刀,在他眼前一晃:“自陆大人执掌锦衣卫开始,我们就不曾冤枉过一个好人,你再敢狡辩,左某此刻就将你正法!”
“有话好说,下官交待,下官统统交待!”
余培泉瘫软在地,将他这些年私吞军晌,瞒报军情,收受贿赂,与安南人私通的桩桩罪过,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霍永昌听得火冒三丈:“他奶奶的熊!原以为宁夏边军够腐败了,没想到广西更甚,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不贪的官员!”
就连俞大猷也听得目瞪口呆,一脸后怕地叹道:“幸亏来的是陆大人,若是让俞某独自领兵,此战绝对大败。”
“喔?”
陆炳来了兴趣:“你对安南的局势了如指掌,做出的战术安排也颇为精妙,为何认为自己会败?”
“若是俞某统兵,一定会以镇南关做为补给,粮草供应,伤员照料,还有向导和斥候,也会让余守备帮忙寻找,但余守备早与安南人私通……”
霍永昌气得一拍桌子:“不用说,他直接派人将你的军队带进陷阱!该死的老贼!”
“下官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你们这是诛心啊!”
余培泉叫起屈来。
陆炳站起身,冷冷说道:“祭旗吧。”
“是!”
左千秋一刀斩下,余培泉的头颅便飞了出来,血水溅满了那些美食佳肴。
行完刑,左千秋又问道:“镇南关军营还有2000余人,这些人当中少不了与安南勾结的,该如何处理?”
“连坐。”
“卑职明白了!”
所谓的连坐,是陆炳新创立的镇压手段,以十人、百人、千人为单位,若是其中一人触犯律法,剩下的人便与之同罪。
连坐的好处是让单位内的人与人相互监督。
落实到军队中,不仅单位内的军人之间连坐,远在后方的家眷与族亲也跑不掉。
陆炳倒要看看这支南疆边军,是不是已经腐败到彻底丧失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