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以皇帝,败也皇帝,这是权臣的宿命。
听到嘉靖冷漠无情的话,夏言明白今日与陆炳的这场争斗,是他输了。
“陆大人的资料皆由夏瘐提供。”
意料之中的答案,陆炳二话不说,掉头离开皇宫。
回京已有一段时日,陆炳迟迟没有动夏瘐,自然是等着夏家的人主动出击。
自两次内部斗殴之后,原来跟着夏瘐的那批人,不是残了就是被赶走了。
陆炳索性将谭百户的那批禁卫军要了过来,如今北镇抚司可以说是他陆炳一手遮天。
不过有夏瘐这个镇抚使,上头还有都指挥使张宗说和同知夏助,就像庄稼地里长的几根杂草,总令他有一种想要拔除的冲动。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回到北镇抚司,陆炳令左千秋开了一张驾帖,亲自带领五十名校尉直奔伯爵府。
夏瘐的父亲乃是夏太后的胞兄,获封庆阳伯,几年前过世了,由夏瘐袭了伯爵位。
“锦衣卫办案,闲人速避!”
不用鲁珲提气高呼,早在见到这支如狼似虎的队伍时,通往庆阳伯爵府的街道上就没有行人了,连商贩也急急忙忙地收好摊子,藏身于墙角旮旯。
队伍一直冲到大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中间,接着齐刷刷下马,踹开红漆铜钉的大门,往内院闯去。
见识过衡王府的奢侈与可怕,精致华美的伯爵府在这支校尉眼里,便不足为奇了,大伙一路踢,一路砸,顿时闹得鸡飞狗跳。
“什么人擅闯伯府!”
夏家也非平常人家,因是外戚兼勋爵,按祖制养着百人的侍卫,片刻之后,黑压压的侍卫便将校尉围堵在中庭。
鲁珲一展手中的驾帖,厉声喝道:“北镇抚司奉旨抄家拿人,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一名浓眉豹眼,长着大把络腮胡的壮汉,从侍卫中越众而出。
他先是傲慢地扫了一眼校尉队伍,再从鲁珲手中抢过驾帖,几下扯得粉碎。
“锦衣卫就是咱们夏家和张家开的,你拿张帖子出来就想抄家拿人,做梦去吧!”
“找死!”
鲁珲手臂向前一挥,五十名原来的禁军,现在的校尉,立刻摆出一个圆阵。
盾牌在前,长刀在后,中间的十人齐齐张弓疾射。
嗖嗖嗖!
噗呲噗呲!
侍卫再凶也绝非正规军队的对手,一轮近距离的齐射,便让现场血流成河,不少侍卫倒在血泊中呼天喊地。
络腮胡壮汉大吃一惊,急忙扯开嗓子高喊:“大事不好,快去通知伯爷!”
校尉们哪里给他们机会,将盾牌向两边一收,圆阵变成鱼鳞阵,五人为一排,手持长刀,一层一层地压了上去。
已被吓破胆的侍卫们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个个争相逃命。
战场上,逃跑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
陆炳站在影壁下,冷眼看着这场一边倒的屠杀。
等到这百来侍卫死得差不多的时候,夏瘐终于从后院的温柔乡中赶了过来。
见到满地的血与尸体,夏瘐不禁目眦欲裂:“陆炳,你想干什么!”
鲁珲替陆炳回答他:“夏瘐,你窜通礼部尚书夏言构陷陆大人,现在事发了,跟我们回衙门吧!”
“住口!本座乃当朝太后亲侄,世袭的庆阳伯,御封的北镇抚司镇抚使,在皇上没有削爵夺官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动本座!”
陆炳从阴影里走出来,慢悠悠说道:“不就是一名外戚吗?但凡你多读点书都会明白,历朝历代没有几个外戚善终的,何况还是你们这种失势的外戚。”
“陆炳,你滥用私权,不得好死!”
“带走。”
“不!陆炳你不能抓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太后!”
鲁珲上前抓住夏瘐的手臂一扭,夏瘐两条胳膊顿时脱臼,顿时杀猪似地嚎叫起来。
不等他嚎出第二声,鲁珲已经熟练地将一块臭布塞进了夏瘐的嘴里。
搞定了夏瘐,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先将所有的女眷与下人看管起来,再翻箱倒柜,一寸寸搜索。
抄家是个专业活,最容易抄出来的是钱财,无论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家具材料,还是女子们穿戴的首饰与衣裳,都要全部抄走。
隐蔽一点的是往来密函、信件、信物、禁书、反动诗文,这些搜起来颇费时间。
其余的还有违背制度与律法的簒越之物,例如私穿五爪蟒服、私刻国玺、私藏贡品等等。
陆炳要的是可以往大里做,往死里做的罪证。
因此,他一点也不着急,静静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啜饮着伯府上好的茶水。
这场抄家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
“陆大人,有了!”
鲁珲兴冲冲抱来几个东西,放到陆炳面前。
一个红铜香盒,一面同样色泽的镜子,还有一个高约三尺的香瓶。
“陆大人你看,这三样东西上面都印着阿拉伯文,再看这面镜子的背面。”
鲁珲将造型精美的铜镜翻过来,露出背面的春宫图,这幅图工笔设色,细致入微,人物的动作与神态极为投入,应是现场做画。
“这是出自正德帝豹房的物件?”
“不错,今上继位之后,便有明旨,将豹房的一切东西销毁,想不到夏太后竟然将这些东西送给了夏瘐。”
“私藏先帝的遗物,还是这种见不得光的物件,夏家果有取死之道。”
“除了这三样物件,还抄出了大量的官银,成箱成箱的,连封条都没有启开,显然是直接从银库搬来的。”
“银子造册登记,全部送入国库,告诉户部的人,以后但凡是锦衣卫送去的财钱,只准用来赈灾。”
“是!”
见陆炳没有其余的嘱咐,鲁珲迟疑地问道:“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些东西,本就难以清点数量,要不要给大人和兄弟们留一些出来?”
“留个屁!你们是缺衣少食,还是没地方住了?”
“卑职错了,请大人责罚!”
陆炳冷冷说道:“记清楚了,想要跟着我陆炳混,把贪污这两个字彻底从你们心底抹去。”
“是!卑职记下了,死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