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爽!
还是当皇帝爽啊!
李昂偷瞄了一下跪着的乐从训,虽然脸是绷着的,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自己平生就爱看别人装腔却吃瘪的剧情。
你手里有兵怎么了,是魏博节度使的儿子又怎么了,老子还是天子呢,就问你服不服吧。
这下啪啪打脸了吧,在其他世家公子哥面前也出丑了,活该。
下次嚣张前先问问对方是谁,惹得起吗。
不过乐从训也真是倒霉,这天下能压他一头的人还真是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在这个小团体里他怕是稳坐第二把交椅,仅次于颖王。
李炎也不过是仗着皇家身份,头戴大义和虚衔,真论手中实权和未来发展,拍马也不及乐从训。
当然,平行宇宙里他上了唐武宗的号,另说。
李昂背着手满意的在众人之间来回踱着步,也不说话。
圣上不发言,谁敢多嘴,一时间,场面鸦雀无声。
眼瞅着差不多了,自己再端着,就不能显示出亲民的形象了,于是李昂亲手扶起颖王李炎,顺便也让那群公子哥别跪着了。
李昂有些奇怪,颖王李炎哪怕是嫌弃紫云楼不好玩出来透透气,也是该去道观啊,怎么跑大慈恩寺来了,他不是一向对佛教很敌视吗,自己从没听说过他礼过什么佛,敬过什么香。。
唐武宗李炎未登基前除了玩耍,就是整日与道门的牛鼻子们厮混,做圣上后更是热衷于道门的飞升之术,最后也是吃丹药中毒过深而死,当时不过三十出头。
这点你看看人嘉靖,也是爱修道爱吃丹药,甚至还扛着大明中期皇帝短命基因的诅咒,硬生生活了六十年,这就是差距。
“朕听说你们在紫云楼集会,怎么跑这来了?”
李炎有些惊讶和惶恐,没想到圣上的消息这么灵通,自己私下和青年才俊、世家公子集会,这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是好宾客、爱交人脉。
往大了说是亲王结党营私,既勾搭权臣之子,又和地方藩镇打得火热,这是打算造反啊。
李炎想起甘露之变那天,自己在十六王宅听说皇兄手持匕首,亲自杀了了仇士良和一位神策军副使,当夜他就做了噩梦。
梦到了唐太宗李世民和他兄弟们的友好互动。
现在抬头又对上他凌厉的眼睛,李炎不禁吓得胆寒,说话声都有些发抖。
“禀皇兄,实乃集会中有不少好友将要参加本届科举,便商量着来大慈恩寺内祈福。”
你们这些二代还需要走科举的路子?乐从训的六州都指挥使是他自己考出来的?你问他“关关雎鸠”他都不一定能回答出下句来,还不是靠的祖宗荫护。
心里这么想,但李昂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依旧淡然中多了一丝亲切,询问那些公子哥们都是什么身份和官位。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既有些胆怯,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裴诏开了头:
“祖父中书令,封晋国公,讳度;父工部侍郎,讳谂。”
裴诏并未介绍自己,一个是他和李昂等人早就熟悉,更关键的是他并没有靠父荫累官,还是白身,说出来尴尬。
还得是熟人啊,关键时候是真上。
等自己回去好歹给裴诏这老实孩子弄个官位做做,李德裕你也不举贤,跟着你连口汤都没有,真晦气。
裴晋公把孙子裴诏送去李德裕那居然是一石二鸟,他算到自己要让李德裕回长安做工部尚书接郑注的班了吗?还帮儿子裴谂提前和上司熟悉了下。
这老头要真这么聪明,对政治格局看的通透,也别在洛阳和白居易、刘禹锡等人厮混了,十几岁的小姑娘有啥好看的,赶紧回来帮朕办事,这边缺人手的厉害。
我真是不是酸哦。
有了裴诏珠玉在前,那些公子哥终于从面圣的紧张里缓过来,陆陆续续上前介绍道:
“某出自太原王氏,祖父代国公、宰相,讳涯;父工部郎中、集贤殿学士,讳孟坚;某讳勉。”
王涯的孙子啊,看着年级很小,估计还没来得及给他弄个一官半职。
“祖凉国公、宰相、尚书右仆射,讳逢吉;父翰林学士、同平章事,讳训;某大理寺司直,李植。”
李训儿子也在啊,李训你也不避嫌,年纪轻轻就给儿子弄了个六品官身。
不过也正常,这李公子buff都快叠满了,放现在等于是LGBT+素食主义者+抑郁症+自然环保者了。
出身自陇西李氏,祖父李逢吉是前任宰相,父亲李训是现任宰相,父祖两代宰相,到他这一代,单是荫职也足够了。
唐国与晋国一样,极重门第,士族中最受推崇的便是五姓七家:太原王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和荥阳郑氏。
太宗曾经专门修订过《氏族志》,收录唐国士族二百九十三姓,一千六百五十一家,结果出自陇西李氏的唐国皇室居然排到了一个黄门侍郎的后面——就因为那个黄门侍郎出身于博陵崔氏。太宗一怒之下,硬将博陵崔氏改为第三等,可天下仍然公认博陵崔氏为士族之冠。
“祖父起居舍人,讳础;父京兆尹,讳璠;某讳显。”
李昂不由多看两眼面前的青年,京兆尹王璠的儿子,自己听独孤谓说过他,在郑注那做幕僚。
难怪气质和其他人比起来确实稳重、干练的多。
有意思的是,王璠原来是个骑墙派,让儿子押宝郑注,又偷偷让他和李训之子一起参加颖王的集会。
不知自己伸出橄榄枝,他会不会调转屁股,拜倒在自己脚下。
李昂继续听了半晌,各家的姓氏名讳一时间也记不了许多,不过除了王勉、李植两位,并没有其他五姓七家的子弟。
这也不意外,以五姓七家的家风,跟这些纨绔也玩不到一起。那两人也多半是接受父辈之命,培养人脉才进入的。
但即便没有顶级士族,在场众人的家世也颇为显赫,国公、宰相一大堆,最不济也是个节度使。
郑注的儿子倒是不在,自己可没希望他无后哦,别误会,没那么歹毒。
乐从训排在最后,脸色还是那么忽白忽青,不知是不是要再开口介绍下自己。
李昂摆摆手,微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刚才不打不相识,都是误会,没啥大事了,让乐从训不要害怕和紧张。
还把自己的贴身玉佩解下来送给他,表明化干戈为玉帛的决心。
这操作直接给小年轻感动的眼眶发红。
李昂虽然小心眼,但也知道场合和分寸。
这时候继续给乐从训难堪,完全没必要,既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又是在给魏博节度使上眼药。
如今庙堂之上,自己已经要面对鱼弘志、李训、郑注等人,还要解决旱灾、粮荒、水灾、外患等问题。
再和最强大的藩镇闹翻,那真是找死了。
何况河朔三镇联系紧密,一荣俱荣,一损皆损,自己搞了魏博,范阳、成德怕是也会兔死狐悲,几家联手那自己就等着找颗歪脖子树上吊吧。
但是!
小子我记仇!你等着!
自己肯定是打算收拾河朔三镇的,等把朝堂党争和太监乱政等问题解决,再休养生息好。
你收我一块玉佩,我要你把整个魏博吐出来!
再和李炎等人闲聊数句后,李昂便吩咐他们该干嘛干嘛,自己还有主线任务要推呢。
李炎还打算邀请李昂去紫云楼赴宴,但被教育了一顿:
“长安粮危,朕三餐都只有几个小菜,吾弟还要奢靡否?”
给颖王吓得,恨不得对天发誓回去就吃素节食一个月。
众人别过,公子哥们作鸟兽散,早就有家仆在大慈恩寺门口等着。
骑上骏马后,一个个带着五六只鹘鹰,七八条猎犬。
十几个张牙舞爪的随从架鹰唆犬,在长安城街上呼啸而过,那些神骏还钉了蹄铁,再结实的路面也经不住如此践踏,一蹄下去就踏出一个浅坑,砂土飞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公子哥们恍若不觉,或者说压根儿不在乎,一路谈笑风生,旁若无人。
李昂看在眼里,默默记在心里,唐朝科举和选官还是存在不少弊端,让这些二代三代们如此嚣张,无视平民百姓的死活。
自己怕是要提前变革科举制度了,争取还社会一份公平。
我穿越来大唐只为了办三件事:
公平!
公平!
还是他妈的
公平!
心中呐喊了一下后,李昂带着李德裕和崔慎,裴诏也留了下来,外带几个随行服侍的小太监,准备登大雁塔。
和尚们早就知道动静了,不敢上前,一个个跪在塔附近听宣。
李昂不打算理他们,自顾自准备进塔,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和尚在小沙弥搀扶下,颤巍巍过来。
“和圣上见礼,老僧乃是大慈恩寺主持方丈,法号净窥,不知圣上到来,僧侣们多有冒犯,还望圣上恕罪。”
说罢,作势要跪,李昂出于尊老爱幼的美德,也心疼老和尚那摇摇欲坠的身骨,挥手示意他无需跪下。
净窥净亏,这法号倒是取得妙。
“不知圣上前来,所为何事?”
这是老和尚你自己提的哦,别怪我。
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昂上前亲切的馋住了老和尚粗糙双手,笑意盈盈:
“方丈,朕是来找你化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