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廷,日月殿的寝殿内。
卫起看着仲母坐在床榻上,怀抱着妹妹,一边安慰着妹妹,一边无声地流泪,他心中五味杂陈。
但他知道,这世间并无什么两全其美,事事完满,人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遗憾,而他却不会为任何遗憾停下前行的步履。
“仲母,巧儿以后还会回来看望您和仲父的,您不要难过了……”卫巧抬起小手,轻轻拭去仲母眼角的泪滴,口中轻声说道。
“好……”沐沛泠见侄儿如此乖巧懂事,心中也是欣慰不已,她伸手抚摩着侄儿的头,柔声说道:“巧儿懂事了,一转眼就要变成大丫头了……”
卫巧闻听仲母夸赞自己,顿时心生喜悦,嬉笑道:“那是自然,巧儿很快就会长大的,女大十八变嘛。待巧儿和兄长在外面玩够了,就回来看望您和仲父,给您和仲父带好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
“越变越难看……”卫起闻听妹妹自卖自夸,忍不住口中嘀咕道。
卫巧却还是听到了兄长的声音,她抬眼看向兄长,又看向抱着自己的仲母,撒娇道:“仲母,兄长每日都欺负巧儿,巧儿惨得很!巧儿今日就要与兄长走了,以后免不得被他欺负更甚,您能不能在巧儿临走之前,帮巧儿揍他一顿呀,仲母……”她一边说着,一边摇着仲母的一只手臂,大眼睛满含期待地望着仲母。
沐沛泠转头瞪了一眼侄儿,回过头看着侄女,略微沉吟,轻笑道:“好,仲母帮你打他。”随后她又狠狠地瞪视着侄儿,并伸出手轻轻招手,示意侄儿近前。
卫起见此,暮然一愣,仲母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巧儿一开口,仲母便答应打他。不过他也不在意,便上前数步,在床榻边站定。
“仲母,孩儿来了,您有何事,但请直言。”卫起轻笑道。
沐沛泠白了一眼侄儿,故作严厉道:“起儿,你怎能经常欺负巧儿呢?如今阿嫂与兄长不在了,你是她惟一的兄长,你怎能以欺她为乐?”
“仲母误会了,孩儿并非是欺她,而是爱她,孩儿只是想教她早些明白世间的险恶,人心的复杂而已,这也是孩儿作为兄长的责任,孩儿义不容辞。”卫起神色认真,大义凛然道。
“仲母,他就是以欺负巧儿为乐趣!以前阿母还在时,他还有所顾忌,后来阿母走了,也有阿父管着他,他也不敢太放肆,如今阿母与阿父都走了,巧儿以后可如何是好啊……”卫巧说着说着,一双大眼睛氤氲湿润,已是泫然欲泣。
沐沛泠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侄儿,便低首看着侄女,轻声安慰道:“巧儿不哭,仲母帮你教训他,帮你出出气。”言罢,她抬起一只玉手,便向侄儿左臂打去。
卫起见此,连忙侧身躲过仲母一击,嘿嘿笑道:“仲母,您这身手不太可啊。”
“是吗?巧儿,你先起身,仲母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沐沛泠轻轻拍了拍侄女的后背,柔声道。
卫巧重重地点了点头,连忙起身离开仲母怀抱,坐在床榻边,大眼睛盯视着兄长,一眨不眨。
沐沛泠缓缓站起身,右手五指微张,微屈成爪,迅疾向侄儿左臂肩膀抓去。
卫起见此,正欲躲避,却见臂膀已经被仲母抓在手中,并且随着仲母微微用力,他感到臂膀阵阵疼痛难忍。
他暮然一惊,这才想起原来仲母也修炼武道,以前只是听阿母说过,他从未见过仲母出手,如今倒是见识到了,但是感觉有些疼。
“仲母,仲母!放手,放手啊!孩儿知错了,知错了,疼!……”卫起急忙大声叫道。
沐沛泠见侄儿认错,抓着侄儿臂膀的手顿时不再用力,却也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看着侄儿,质问道:“你还敢不敢欺负巧儿?你还敢不敢嘲笑仲母?你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敢……不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卫起心里话脱口而出,又连忙改口说道。
“哼!”沐沛泠狠狠地瞪了一眼侄儿,便松开抓着侄儿臂膀的手,又教训道:“你以后不能再欺负巧儿,你要谦让她,照顾她,保护她,不能教她被人欺负,无论是谁,听见了吗?”
“孩儿晓得,孩儿懂得……仲母,您方才用得是什么武功啊?孩儿见您伸手抓来,为何怎么都躲不开啊?”卫起方才见仲母小试身手,既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于是疑问道。
“擒拿手,是你大父自创的武技,你仲父传授与仲母的。”沐沛泠随口回道。
“擒拿手……”卫起自语一声,看看仲母方才抓向他的玉手,又看看自己方才被抓住的臂膀,开口问道:“名字倒是名副其实,但是也太没气势了,不应该叫‘威震天下人间无上大擒拿手’吗?”
沐沛泠白了一眼侄儿,解释道:“这是你大父年轻时自创的武技,也是他取得名字,你若是不喜欢,你去找他改改。”
“孩儿不去,孩儿觉得‘擒拿手’就很适合这武技,朴实无华,返璞归真,就很好。”卫起顿时夸赞道。
沐沛泠也懒得再说,忽而想到什么,看着侄儿,问道:“你不是说你要修炼武道吗?那你准备修炼什么武道功法和武技呢?”
“孩儿也不知道该修炼什么武功啊,还没想好呢,反正山高水长,来日再想。”卫起思虑一番,之前好像把这事给忘了,于是无奈地回答道。
沐沛泠还以为侄儿已有周密的准备,岂料竟是说走就走,什么武道功法和武技都没着落,沉吟片刻,说道:“你又不是毫无根底之人,你大父武道修为境界天下无双,你还用什么山高水长,来日再想吗?当然是修炼你大父的武道功法和武技,难道你有鞋履不穿,却非要光着脚走路吗?”
“那倒也不是非要光着脚,穿别人的鞋履也可,教别人无履可穿。”卫起嘿嘿笑道。
沐沛泠只当没有听到侄儿的插科打诨,思虑道:“你这个年纪,练武已经有些晚了,真正武道世家的子弟,都是自四五岁时便开始泡药浴,筑根基,开经络,锻筋骨。有些天资好的孩子十岁时,武道修为境界已经步入明劲三流,甚至二流了。”
“不是,您说这么多是何意啊?是想说孩儿已废,此生修炼武道无望吗?”卫起闻言,神色不善地诘问道。
“你倒也并非此生无望,只是肯定要比自小便打好武道根基之人,修炼起来慢一些,难一些。”沐沛泠不想摧折侄儿的锋芒锐气,便委婉地说道。
卫起闻听此言,顿时放下心来,于是问道:“仲母,孩儿以前曾问过仲父,仲父修炼的就是大父的武功,是吗?”
沐沛泠点点头,回道:“是,你仲父修炼的,是你大父自创的武道功法和武技,功法名叫《光明功》,武技有两个,一个是‘擒拿手’,另一个是‘御虚渡’。”
“光明功?大父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啊?可真没气势……不过倒也朴实无华,返璞归真。”卫起说着,却见仲母又瞪视他,连忙改口,违心地称赞道。
“待你走时,先随仲母回府中,仲母将你大父的武道功法和武技交予你。”沐沛泠无奈地看着侄儿,开口叮嘱道。
她想在侄儿临走之际,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侄儿,可以令侄儿今后修炼武道时少走些弯路,行走江湖时多几分安全。若是自家良人在此,也定会如此做,待自家良人返回后,她也好有所解说。
“孩儿记得了,多谢仲母。”卫起向仲母拱手躬身,施了一礼,而后看着仲母,又问道:“若是孩儿将大父的武道功法和武技都带走了,仲父修炼武道时怎么办?”
沐沛泠闻言,微微展颜一笑,说道:“你仲父早已将你大父的武道功法和武技熟记在心了,你不必担忧。待他归来后,仲母会告诉他的,想必你仲父也定然同意。”
卫起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他转头看向妹妹,却见妹妹不知何时,已倒在床榻上睡着了,双腿悬在床榻外,他顿时无奈一笑,想来此刻时辰太晚了,这丫头应是之前等他等得困极了。
卫起走到床榻边,将妹妹轻轻抱起,再轻轻地放置在床榻上,给妹妹盖上被子。
沐沛泠走至床榻边,看看侄女,又看向侄儿,瞪了侄儿一眼,说道:“你也不给巧儿解开发髻,就教她这么睡吗?”
“孩儿不会啊,她的发髻和孩儿的不一样,而且孩儿怕将她弄醒了嘛。”卫起牵强一笑,解释道。
“那你什么都不会,还要带着巧儿闯荡江湖去?谁给她梳头?谁给她盘发?谁给她画眉?”沐沛泠声声质问道。
“她那头发不好盘,干脆剃了……不是,剪短些,再换个发髻,用布绳系结一束,不就好啦。孩儿会梳头,也会画眉,仲母勿忧。”卫起神色认真道。
“我勿忧个……待巧儿年纪稍长些,你还要给她盘别的式样的发髻,仲母很担忧……”沐沛泠看着面前这个诱拐自己妹妹的侄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放心,于是提醒道。
“仲母勿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