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声音，全都戛然而止，齐刷刷的扭头望去。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子。
中等身材，微胖，三十岁左右。
他望着众多投向他的目光，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手放在桌面下面，不安地在腿上抖动着。
“什么意思？”
“梦而已，怎么会死？”
那人微垂下头，避开众人的目光，然后才说道：
“我……我仔细观察过桌上的菜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做熟了之后、放了几天放坏的。”
“那又怎样？”
“这……也就是说，这些菜，其实……其实全都是……供品。”
供品？
供品，是给死人吃的。
几个明白人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桌上摆放的这些东西，明显不是给活人吃的。
不是给死人吃的是什么？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沉寂了一会，又有人补充道：“我听人说起过，人死之后，需要先饱餐一顿，才能上路。因为去地府的路很远，而且一路上都没有吃的。”
这句话一出口，更多人的脸色也变了。
沉默中，有些人，惊惧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有女人和孩子更是已经哭了起来。
“我们……我们怎么会死？”
这时，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突然说道：“别幻想了，我们估计确实已经死了。”
这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站起身，毫不地迎向众人的目光，开口说道：
“今天晚上，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睡。”
“啊？”
青年继续说道：“今晚，县令大人请了净普寺的大师来到城中驱鬼，我到现场去看了……”
说着，他瞟了林也一眼。
刚刚，这个青年是第一个喊林也“林家少爷”的，进而才引发了众人的争论。
他瞟了林也一眼后，继续对众人说道：“途中，出了些事情，官兵将我们都赶回去了。但回到家后，我也一直没睡着。”
“就在半夜，我在屋里突然间听到外面狗在叫，随后我便起身，出来查看。”
“然后，我就看到，我的狗叫了几声后，突然间就倒在地上，死了。”
说到这里，一个人插话道：“我也听见狗叫了，起来一看，我的狗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青年继续说道：“我去看了，我的狗确实是死了，没了呼吸。然后，我就看到了极恐怖的一幕——”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你看到了什么？”
青年的脸色这时也有些紧张，他脸颊上的肌肉抽了抽，才继续说道：
“我看到，有一团阴影，从我家的门洞里进来，向我扑来。”
“我当时吓坏了，想要跑，却发现我的腿根本动不了。我张开嘴想要大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有人问道：“然后呢？”
青年道：“然后，我就看到有一大团黑影，从门洞里钻出来，进入我灯笼的光里，来到我面前。黑影的脑袋上，还长了两只红色的眼睛。”
“两只红色的眼睛看着我，我只跟它对视了一眼，就突然间不省人事了。”
“等再醒来，我就坐到了这里。”
“嘶——”
听他讲述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人喃喃地说道：“这么说……这么说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了？”
说着，他还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然后脸色瞬间就变了。
又一个人盯着青年问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青年冷冷地道：“都这种时候了，我骗你干嘛？”
说完，他扭头看向林也，然后起身离开了座位，冲着他走来。
当走到距离林也四五尺的距离时，青年停下脚步，开口问道：“林少爷，你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咱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循着青年的动作，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向林也。
林也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
“唉……”
一片叹息声响起。
青年没有放弃，继续问道：“那林少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也还未答话，突然一个人冷冷地说道：“一个纨绔子弟，他能有什么办法，你去听他的？”
说话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这人城内多数人都认得，是卖肉的屠夫张屠户。
听到他的话，众人看向林也的目光，顿时就迟疑起来。
全洋县的人都知道，林也是个书呆子。
虽然不至于是纨绔子弟，但他的“呆”名在有心人的演绎下，近乎是低能儿的代名词了。
“也别这么说，林少爷毕竟是中了秀才的，肯定有见识。”
说这句话的，是给人缝补活的绣娘，其实也才二十七八岁，但面容却已有些沧桑。
她有一个女儿，才七八岁的模样，怯生生的一直呆在母亲身旁。
张屠户瞪了她一眼，骂道：“臭娘们，看着他有钱就替他说话？咱们现在已经死了，到了阴间，你巴结他还有什么用？”
绣娘畏惧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张屠户这么一说，众人的心思顿时都活络了起来。
许多人三三两两的对视一眼，开始互相低声商议起来。
而那青年却不为所动，依旧看着林也。
林也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信我的，就跟我走。”
说罢，他转回身，继续上楼。
青年毫不犹豫的就跟了上去。
绣娘领着女儿，也跟了上来。
看到他们两人的动作，又有几个人跟了上来。
但更多的人，却是在寻找相熟或勉强相熟的人，开始准备抱团。
就在这时，一个高亢的声音，突然骂道：“他妈的，老子饿死了，这些狗东西！”
一个枯瘦如柴、瘦猴一样的男子，似乎突然间崩溃了。
他站起身来，抱起桌上的烤乳猪，也不管里面蠕动的蛆虫，张开大嘴就送进了嘴里。
这瘦猴显然是饿极了，即便是臭肉，也大口吃了起来。
看到他的动作，许多人的脸上虽然仍旧是抗拒的表情，却下意识的都咽了口唾沫。
尤其是，当众人看到，瘦猴在吃了几口肉之后，非但没有吐，还越吃越香时，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甚至，有些人，欲望逐渐战胜了理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呜呜呜……妈妈，我饿，我好饿啊。”
“饿啊，好饿啊……”
随着一声呢喃，终于开始有第二个人，拿起桌上的食物……